天下第一外传 昊天罔极 天下第一外传 昊天罔极 by 清静 文案: 夜语昊怀孕了!!!???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这个说来话就长啦……话说存在于虚无的空间, 存在于永的黑夜…… 总之,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集无帝之惊天美貌与轩辕帝之无边奸险的天下第一神童——轩辕无名(又称:小小昊)堂堂诞生了! 且看小小昊的诞生,如何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如何俘虏众位英明神武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哥哥姊姊们的心!? 《天下第一》作者清静及其神秘友人全新作品!看过《天下第一》的阴谋诡计斗智斗力的读者们,千万不可错过笑果十足、劲爆有趣的《昊天罔极》! 序 存在于虚无的空间,存在于永恒的黑夜,以参天地变化之神力凝成的宫殿中,众生的命运在此编纺。 纤白的手指点了一点,红唇微微弯起。众生的悲荣兴辱,情爱怨慎,只不过操纵在彩衣女子手中一道道透明细线上——细细的命运之线。 这里是转轮宫,这里是宇宙中唯一长明之地……这里是永远明亮,也永远虚幻的万界轮盘。 七彩的氲氤在身边回旋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幻出百转千回的色彩,绮靡而危险,眩目又柔和,矛盾地统一在一起,整个天地似都为七彩所渲染,满天满地的艳。 虚夜梵一脸铁青地穿过心之镜,四处寻找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无德娘娘。路上宫人见状,知道又是自家主子挑拔了逆鳞,当下纷纷退避,生怕一个不巧成了炮灰。 怒气冲冲的脚步在转轮宫中东穿西绕,转到蔚思殿时,缓了下来。 窗缝间彩光隐隐,显然娘娘正在此处,可是不知为何却将身上的灵气全屏蔽起来。梵不知她又在计量着什么,当下照样画葫芦,也将自己的灵气屏蔽起来,小心接近。 殿内一切都很正常,没有想象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与人物。天孙一人虚悬于水镜上,手中拿着个玉瓶,一脸若有所思地旋转把玩着,向来只见戏谑的幻眸中,竟隐约带着犹豫与迟疑,反复地将瓶子开开合合,一会儿笑得开心,一会儿又皱起眉头,眼神游移不定。 那玉瓶里装着什么,竟能让天孙露出这样的表情?梵好奇心大起,正想该如何接近,就听得远处钟声清越,音波共鸣动地而来,整个转轮宫都陷入了微微的颤动。 「哎?」殿内的天孙怔了怔神,抬起头来。「这么快又有王族出生啦……」自语至此,神色渐渐又恢复了一贯的娇媚,饱满的朱唇不怀好意地勾起,纤纤素指向着水镜点了点,格格娇笑。「本娘娘不亲自上门祝福,好象说不过去──」 彩光一涨,殿内灵气狂飙而上,光之道张开。天孙正欲进入,瞧了瞧手中的玉瓶,稍顿片刻,在空中画了个结印,随手将玉瓶丢了进去。 玉瓶落入结印,缓缓消失于空气间。 之一,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咦,你说什么?世上真有这种药?」御书房内,轩辕一掌拍在龙桌上,震得桌上纸张飞舞,墨汁四溅。 「是的皇上。」祈世子笑咪咪地将手中情报送上,「这确实曾记载在一代神医闻人莫名的手札上。据说闻人莫名当年……」说到这,暧昧地笑了笑,含糊过去,继续道:「反正,这药效得到证实过,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为世不容,故所有传记里皆不曾摘录。」 接过祈世子手中薄薄数页,一目十行地翻过,越看脸色越黯,最后,轩辕扁扁嘴。「这种武林流言岂可尽信。」 「可是,皇上难道不想看到么?」祈世子笑得很得狐狸真传。「看到一个你与昊帝座的孩子。」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呢!轩辕一听此话就不打算再跟祈说下去,看来祈还在气着自己将他的药掉包了的事——这说来也奇怪,那种药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两药效果还不是差不多么,顶多自己换的那种激烈了点。祈何必为此气了足足半年都不肯罢休…… 想是这样想着,手中也握着朱笔继续批了,可是眼前白底黑字不知怎么看着怎么看着,就看成了昊那冰玉般白皙的肌肤,漆黑漆黑的清眸。再看了会儿,渐渐有些神不守舍,连祈何时退下的都没注意到。 白嫩的小脸,柔软的长发,细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去了昊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气,小小的人儿,被自己一手抱起来,咿呀咿呀笑着……漂亮地让人心都要融化掉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小小昊,小小昊……唉呀呀呀── 帝王的心突然乱了,缩小了好几号的昊老是出现在他眼前,笑着叫着跑着哭着,拉着自己的袖子甜甜地叫着爹爹…… 陷入危险绮想不可自拔的轩辕满脑子都是小娃儿的事情,虽知是不可能,但情人远在江湖游荡,不在身边时,孤衾易寒,多少还是有些怨念,这相思不思量犹自可,越思量越是泥泞深陷。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若有可能的话,谁不愿与情人朝朝暮暮。 所以,这些不伤大雅的胡思乱想,昊应该也会原谅自己吧。轩辕忍不住苦笑起来。 与昊上次见面,似乎是七个多月前的事了。 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呢?要不要叫祈去探听一下? 想到祈世子那气极反笑的表情,轩辕摇摇头,还是算了。 窗外「喀」的一声轻响。轩辕一讶,抬起头来,以为说人人到说鬼鬼到,夜语昊云游归来了。 戴着斗笠的青衫男子俐落地跳进御书房,拍拍衣摆尘埃,露齿一笑。 「轩辕逸,我们来谈笔交易。」 轩辕托腮叹了口气,就知道自己的心愿没那么容易达成。「是你啊。」 青衫男子袍袖一扬,一个小巧的长颈红玉瓶就轻巧地落在桌上,稳稳地立着。 轩辕挑了下眉,接起玉瓶轻晃。觉出瓶中有物,取下木塞,将瓶口往桌上一倒,两粒豆子般大的红色药丸滚了出来,若不细看,说是两粒红豆还差不多,捻起一颗细闻了下,也没什么香气。 玩味一笑,轩辕抬眼看向虚夜梵,却不开口。 梵手一动,又扔给他一个小小的纸包,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要求。 「三天,你给我仿制出这两颗药丸。外表一样即可,内里,换上我包里的药。」 「好。」轩辕答应得更爽快,眉眼俱弯。「但朕也不能白吃亏是吧——以物易物如何?」 眨了下眼,微微笑起,梵发觉这家伙还有些可取之处,不会跟那个自称他师父的人一样,去答应人家什么条件,而且是不得拒绝的鬼条件,害得他忙得要死的时候还得管东管西。 「你要什么。」反正无论是什么,人界没有就去始天,始天没有,呵呵,变也会给变个出来。 「这……」没想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轩辕一下子就想到百十种要求,倒是卡住了。 「三天后我来取,你好好想吧。」 没耐性地皱了下眉,话音未落,梵已消失在夜色中。 喂,跑得也太快了吧。轩辕咋了下舌,伸指弹弹桌上一粒药丸,看它骨碌滚了几下,又停住。 要什么好呢? 四日后 「什么?皇上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散了朝后,祈来跟轩辕做前几日出行的汇报,君臣两人慢悠悠地边走边聊。轩辕与他讲起这段插曲,说到这里时,祈愕然,险些跳脚。 「皇上啊,那是大名鼎鼎,天下无双的魔箫耶,既然他都来找您了,您就不能请他帮个忙什么的?例如现在新疆回民又有可疑动作,请他去吹一曲,估计百年之内是不会再有事了。或者是……」 「呵呵。」狐狸眼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回去。「跟他谈条件是这么容易的吗?与其是谈那些不太可能实现的东西,还不如谈点大有可能实现的东西。」 「是是是,您老人家英明神武,真知灼见……」小声嘀咕着,祈也想起虚夜梵的脾气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可是,要仿药的话,找夜语昊也可以啊……大约是夜语昊行踪不定,难找些吧? 那最后一个问题是—— 「最后皇上要了什么?」祈世子真的很好奇,这个九五之尊到底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这个呀……」笑吟吟卖着关子,眼看着七,八步要到台阶了,轩辕才开口:「爱卿还记得几日前跟朕提过的男子生子的逸闻吗?」 「微臣记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自然就是——」轩辕笑咪咪地暗中数着。三…… 「能让男子——」二…… 「生子的药啊——」一! …… 站在台阶上,轩辕大笑着看着属下很没面子地一脚踩空,骨碌骨碌摔了下去。 祈啊祈,你要整朕?哪能让你称心如意!反正东西已经要了,能不能找到就让魔箫操心去吧。 始天·转轮宫·蔚思殿。 依然是香雾环绕,依然是典雅非凡,虽摆放着各种连天帝宫宇也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却依然是冷清清毫无人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清的关系,所以才出了那么个古怪的天孙。 梵一边思索着这个可能性,一边打开封印,将玉瓶扔回原处。 拍拍手,任务完成。 人界的时间和始天不同,人界三天也只是天界一瞬的一瞬,所以他才趁天孙去闹别人的时候「不小心」打开封印,「不小心」拿了玉瓶,然后在天孙回来之前把玉瓶放回原处。 瓶里原来的东西,放在一个小白玉瓶,正安稳地放在他怀里。 想着天孙服药,或者拿药给人的情景,梵不禁微微得意地冷笑。届时这转轮宫神圣、高贵的主人,可成了悲惨的、没面子的天孙娘娘了。 至于轩辕那古怪的要求…… 微皱了下眉。轩辕这个家伙,主意提的也太损了点,这药连问也不需问,肯定要给自己那个倒霉师侄吃的。可是,就算是始天再怎么神通广大,真的应有尽有,倒是要问谁要去? 圣?容?玄?还是……天孙? 无论哪个,都不是那么好开口的。又不是自己要生,但被误解了难看的却是自己! 思索了半天,梵忽然微微一笑,脸色阴雨转晴。 反正谁也没见过生子药什么模样,明天自己随便找颗补药放进去就行了。到时给轩辕列上一堆男人生子的必要条件,必须要遵守的戒律什么的。就算是轩辕能骗夜语昊服下药,就不信夜语昊真会笨得——照轩辕的话去做。 嘻,虽有些无赖,但谁叫那轩辕的要求更无赖呢? 回过身来,正想离开,突然空中光华耀眼,气流波动。 天孙娘娘摆驾回宫了。 「呵呵呵呵——」天孙人未到,笑声先至。花香满屋,耀眼的光环在殿内游荡。「梵哪,你竟愿在这里等着本宫,太感动了,本宫会不好意思呢!」 光华散去,彩衣女子站在梵的面前,水袖掩着朱唇,吃吃娇笑。 「真不可思议。连天孙娘娘也会不好意思,那极地死神都会变善人了。」 梵这话说得诚诚恳恳,天孙笑得更灿烂了。 「梵呵,本宫知道你在为七夕的事生气,本宫可给你准备了赔礼呢!」 梵一愣,看着天孙笑咪咪玉指一点,打开方才自己刚封好的封印,玉瓶又被取出。 「这个啊,本宫考虑到梵既为夜魅姬,却又为男子。日后这传承一事也是个麻烦。所以么——」献宝似的把瓶子捧到梵的眼前:「这个可是本宫跑去,千辛万苦,万苦千辛,又卖人情又卖面子才找到的宝贝哦!」 「吃了这个,亲爱的梵啊──」天孙叫得甚是甜蜜。 梵激灵打了个冷颤。 「即使身为男子,只要你有个男性情人,也可以生个宝宝哟。」 …… 本来期待梵两眼喷火的天孙却失望了,梵站在哪里,似笑非笑,也不吭声。 半晌,梵才缓缓开口:「妳说这药……能让男子生子?」 「对啊。」天孙眨眨眼,感觉这药好象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梵好象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吃下就行?」梵慢吞吞地继续问。 「吃下就可。」天孙顿了顿,又媚笑道:「这是为始天界一些比较别扭,非要找同样性别伴侣的王族准备的。要生的那位吃下去后,三日之内行房,就可以有宝宝了。」 「而且,」天孙真的觉得不对劲了,梵怎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为了避免伴侣不愿生,这瓶里的药是最高级的,做得入水即化,无色无味,能让他不为所觉地喝下去。就算在始天,也是很难找的……梵?」 天孙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梵的样子,真的很怪。 「我没事。」梵忽地展眉一笑,天孙倒退了小半步,玉瓶险些吓得掉下——这,一定有古怪! 夜语昊啊夜语昊,不是我对不起你,要怪,你就怪轩辕,还有这位无德娘娘吧。 「亲爱的天孙啊──」梵叫得比天孙还要甜,「这药我虽然不感兴趣,可是我真的感激妳一片心意,所以——我看妳这宫殿东西也太少了,太冷清了,我帮妳加点东西吧。」 …… 竹箫过处,宫殿里不再有一样完整的东西,皆是四分五裂躺在地上。原本光洁的地面现在连个落脚处都找不到了。 满意地冲天孙笑笑,梵消失了。 哎哎哎!天孙瞪大眼睛看她好不容易搜刮来的珍奇玩意,还有各界送的宝物,现在都变成了一堆废品,媚笑不由垮了下来。想到要一件件修复,还不知得花多长时间,多大的灵力,她就更加笑不动了。 ——可惜,她都还没看到梵气得变脸的样子呢! 人间·皇宫。 三更已过,轩辕却还是很认命地一本本批复着奏章,祈在一旁伺候着,顺便报告暗流这几日的情报。 一阵风吹过,烛火有些摇曳,祈脸色微变,只听「扑」的破空之声,一物朝主仆两人飞来,落在轩辕正在阅览的奏章上。 这……轩辕虽然镇定,但看到此物还是一愣。没错,这是当日还药给梵时用的瓶子。红的那瓶是仿的,白的是原先的。怎么又送回来了? 打开瓶塞,里面还是那两颗红豆般的药,只是又多了一张小纸条。 「入水即化,无色无味。服药之人三日内行房,即可得子。」 轩辕和祈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年华流水过,人间又一春。 三月的皇城,处处见杨絮飘舞,柳丝微荡,无处不显春光。可惜的是,匆匆往皇帝寝宫而来的二人,实在是没这份心情一一欣赏。 今日早朝,只听司礼太监在金殿上高声宣布:「皇上有旨,今日龙体微恙,暂不早朝。有本者,转宝亲王议处。」 顾不得围上来的众臣,宝和祈目光相对,都觉得有些不妙。于是急忙忙来找自家主子,希望不会噩梦成真。 「奴才给宝亲王,祈世子请安。」守在殿门外太监见了两人,连忙行礼。 「起来。我问你,皇上可在里面?」 「回宝亲王,昨晚皇上入睡后,未曾出殿。」 「那早朝的圣旨,是谁的传达的?」 「皇上昨晚就下了,让今早宣读。」 不好!宝和祈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各自凉了半截,抬脚就往里走。守门的侍从知皇上和这两位关系不比寻常,也不敢拦,只得放行。 进了内殿,两人直接往龙床走去。只见帐帏掩得结结实实,连个苍蝇也进不去。 这下子已经确定个九成九了。宝一拉帐幔,果不其然,床上被褥整齐的铺好,就是少了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多了张不该出现的纸。 纸上只有七个大字: 人间四月好踏青。 祈确定自己的脸也快青了。果然,只听宝冷冷道:「祈,一月之内,找出皇上的行踪。」 除了叹气,还有什么话说么?祈无精打采地跟着宝往外走。突然又听宝道:「皇上近日可问过昊帝座的行踪?」 「这倒没有。」祈苦笑。「即便皇上不问,暗流这边也是时刻留意着昊帝座的行踪。只知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元月十五在嵩山少林寺和净法长老品茶坐禅,再后来就找不到了。如果不通过无名教,实在是难以掌握。不过最近武林贩子也在找昊帝座,就是不知道幕后是谁在找了。」 「多派些人手,留意着。说不定……」冷哼了一下,宝不再言语。 祈只有点头的份了。 之二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 无锡·四月·艳阳天。 几日的阴雨过后,难得的清风煦日好天气,又逢上每月一度的集日,大街小巷挤满了出来游玩的人。 位于城中繁华地带的一座茶楼里,一杯茶抵得上普通人家三日的开销,但依然是人进人出,丝毫不见冷落。 二楼上,一位身穿锦衣,公子哥打扮的青年坐在一张临街的桌子旁,手中一把三十三道玉骨,冰丝鲛绫,面上绘着明月碧海的扇子,在胸前扇来扇去,一边品茶,一边悠闲地望着街道上热闹的景象。面前的桌子上,除了一壶茶外,还有十来个小碟子,里面分别盛着糖酥菠萝、蜜汁金枣、清凉梅子、薄荷青苹、甜酸杏饼等各色茶点,把整个桌子摆放了满满当当。 眼看着日头快要到中午,青年觉得有些饿了,看着面前几乎没怎么减少的点心,『啪』的一下把扇子合起,准备换个地方解决他的午饭问题。 去哪儿好呢?虽说这里出名的饭庄不少,可想到那些怎么做怎么都带着甜味的南方菜就没了胃口,还得换个吃法才行。脑中搜刮着以前的记忆,蓦地一动。 四年前和他来这儿的时候,城东有家小酒店,叫什么来着?对了,蜀家酒店。店主姓周,拖家带口地打四川而来,一副笃厚老实的样子,却做得一手好川菜。 不知道店面还在不在?回想着那鲜香的麻辣感,食指大动。 更何况……嘴角浮上浅笑。记得店主最小的女儿那时也就才十三、四岁,在一旁倒酒,穿著鹅黄的衫子,清秀的眉宇之间,竟有几分那人少年时的样子。于是言语之间调笑了几句,惹得那人冷起了脸,又软语调戏着。一顿饭下来,时冷时热,到是吃得风光无限。 回想起旖旎往事,再想想现在自己孤单一人,青年自嘲一叹。罢了,让小二去雇顶轿子,故地重游一番也好。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出落得怎样。如果更是肖像了,收进宫里也不错,聊解相思嘛。记起那小女儿倒酒时从衫子里露出玉般手臂,心神不禁地一荡。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正唤过小二过来结帐,突听楼梯口传来咚咚的声音,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跑了上来,一上来朝着另一桌临窗的客人喊着。 「出发了出发了!我听说那傻公子没去,只派了花轿和喜娘。花轿要从这边过呢。」 「真的?哎呀呀,可惜了我们无锡城第一美女,就此插入牛粪了。」桌子旁同样坐着五六个文士打扮的男人,摇头晃脑议论着。 「也不能这么说。万事孝为先,这女子舍身救父,理所当然。只是那店主经受这番打击,我看那酒店也开不成了。我们以后想吃那么道地的川菜可就没地方找了。」 「张兄说的是。蜀家酒楼,就此成昨日黄花……」 青年听到这儿,剑眉一挑。啪的一声,扇子又被打开了。他唤来小二,扔了锭十两沉的银子过去,笑道: 「小二,打听个事。」 「爷,您尽管问。这无锡城里的事没有小的不知道呢。」小二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打着哈哈。 「城东有家叫蜀家酒楼的店吗?」 「有啊。您问的真巧。这家店的店主姓周,卖的是川菜。以前是个小铺面,现在可是有点样子了。今天是他家闺女出阁的日子,嫁的是城里首富王大老爷的儿子。说起来周店主可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生个闺女赛天仙似的,店面也越做越大。本来以为下半辈子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两年前却得了大病,好不容易病好了,为了治病已把这些年攒下的家底都耗上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连维持生计都成了困难。正赶上王大老爷给他傻儿子说亲,据说光聘礼就一万两,还包下周家所有的债务,外加日后的开销。周店主没办法,只能把闺女嫁了。」小二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那王家的傻儿子还能治好吗?」 「治不好了。十岁那年病的,到现在二十多岁的人。小的亲眼见过,长得高高壮壮的,样貌也好,性子却跟十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人家都说,」小二突然压低了声音,「其实王老爷给儿子娶媳妇是假,给自己娶是真。据说王家傻公子没行房能力,王老爷要想再留个后啊,恐怕还得靠自己。不过他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的爷爷了,又是文人出身,抹不开面子,就想了这一招。说不定还真能生个好儿子呢。」 锦衣青年微一皱眉。 「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的明白了。」小二又跑去别桌伺候了。 隐约的,从街那一边传来敲锣打鼓声,听在耳里,青年脸上不悦之色更重了。 儿子?滑头下属的不良消息突地闪入脑中,联想起前些日子魂牵梦系的念头。虽说拿了生子药,但朕还没和昊有儿子呢,再说那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不管怎样,朕不允许有人用那张酷似昊的脸去和个糟老头生儿子。 不行。这新娘子朕要先看看。长得不像昊,她该嫁人嫁人,若是长得像了……嘿。 随着鼓乐声越来越大,街道上的行人如潮水般分到两边,翘首观着庞大的迎亲的队伍过来。 队伍本来好好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两个敲锣的突然歪倒了,后面打鼓的未曾想到,就这么撞上了,几个人一起往四处倒。后面抬轿的先头两个轿夫一看不好,连忙往一边闪,后面的轿夫却不知道,一时间脚步没跟上,踉跄了几下,轿身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是稳住了。可是轿旁的喜娘却被一个打鼓的给撞到另一边去了。 顿时队伍大乱,轿子暂时落了地。先头轿夫和后面的家丁赶忙上前搀人。等一切恢复原样时,最先倒下的人灰头土脸也说不清楚,挨了喜娘一顿骂后。队伍照旧前行,只是这次却比刚才步子放慢了。 混乱中,谁都没注意到,有个人趁着乱已经钻到轿子里去了。只有其中一个抬轿的轿夫觉得轿子比先前沉了些,却也只当刚才一闹腿软了,并没在意。 一人高的官堂四轿,其实做得不逊于八抬大轿。不过对于锦衣青年来说,高度上还是稍微矮点,所以青年虽不觉得太局促,却只能微躬腰地站在轿里面。他身前,正是身着吉服的新娘,头上蒙着喜帕,帕子随着轿子微微晃动着。 微微一笑,青年自信自己的身手,别说外面的人发觉不到,就连近在咫尺的新娘也是无法察觉的。轿帘挑起放下,她也会以为是阵风吧。不过这新娘可真镇定。本以为经过刚才一场波动,新娘子会张惶失措,却没想到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一伸右手,想用扇子挑开她的喜帕,没想到新娘子头往旁边一歪,正好躲过扇子,宽大的袍袖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直接扣向锦衣青年右手的脉门。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锦衣青年手腕一沉,扇子倒转打向对方的手。对方闻风变招,右手急急缩回袖内,腕上红袖一扬卷了过去……双方你来我往,小小空间内瞬间过了十多招。 青年剑眉微挑,这倒有趣了。 右脚微微一跺,右边抬轿的两个轿夫只觉肩膀上的轿杆突然一沉,齐声哎哟了一下,跪在了地上。轿子顿时往右边倾去。 新娘子想必是察觉到了,身子牢牢坐着,并没有往右边滑倒,但头上的喜帕却是飘落了下来。 青年的笑容在目睹到新娘的庐山真面目后僵住了。喜帕下的清绝的面容,活脱脱和思念的面容一个模子印出来,就连眉宇间的傲然也像了个十成十。 新娘也愣住了。 虽然训斥了轿夫一顿,喜娘暗下嘀咕着,总觉得心里毛毛的,难道光天化日下闹鬼不成?还是这门婚事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顿时打了个冷颤,喜娘靠近轿上的窗帘,轻声问道:「周小姐,妳还好吧?」 「我没事。」轿子传来如蚊鸣般的声音,不过好歹还能听清楚。 连念着阿弥陀佛,喜娘敦促着队伍再次起程,决定明日就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 轿帘外依然是锣鼓震天,艳阳高照,春意盎然,轿帘内同样是春暖花开春光无限春风明媚春色撩人春…… 轩辕哀叹着。轿子虽大,但总不能容下两个男人并排坐着,所以自己也只能「委屈」一点,让昊坐在他身上,伸手抱着他。本想先叙叙旧的,没想到轿子晃动啊晃动啊,这么亲密的姿势下,自己的双手也就不不小心「晃」进昊的衣服里去了,不小心在里面摸了几下……结果昊却狠心地拿针来扎他。估计双手是伤痕累累了。反正,扎都扎了,在双手报废前,还是摸个够本要紧。说不定,还能摸到昊的…… 「轩辕!」偏过头去怒瞪着,金针扎得自己手都软了,这色狼还不停手。夜语昊脸色发青,若不是在轿子里,若不是身上偏穿著上袄下裙的喜服,若不是自己闲来无事管了这趟浑水……哪能让这死性不改的家伙这么便宜地在这里对自己上下其手…… 「嘘。」轩辕嘴角一弯,看着那白玉般的容颜忽地染上了一抹红色,双手终于停止了动作。异常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昊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如此撩人…… 「这么美……」 喃喃低语消失在唇舌交缠中。一只手伸出来,固定住夜语昊的头部,一只手猛地收紧,固定住他的腰。感到那本来猛烈反抗的身子慢慢软下来,轩辕依然毫不放松地汲取着对方的一切…… 无力地靠在轩辕怀中,夜语昊努力平复喘息,感觉到轩辕的手异常轻柔地拍着自己的背部,心里滔天的怒气竟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不禁苦笑。 无论是先给人苦头再给人甜头,还是先给人甜头再给人苦头,轩辕啊轩辕,你的王者之术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反观学不乖的却永远是我。 「你又私自跑出来。」不是疑问,是肯定。「你来无锡不去游山玩水,钻人家花轿做什么?」不要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打死他也不信。 「朕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轩辕皮笑,心里却想怕是又要挨上一针,先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 果然,夜语昊温和一笑。一抬脚,便朝轩辕的足上解溪穴狠狠跺下去。 闷哼一声,轩辕疼得俊脸都要走形了,却依然调笑道:「昊大可放心,朕眼中只有昊一个无双绝色。不过到是巧了。昊又怎么来无锡,管起这档子闲事了?」 夜语昊送了个大白眼过去,淡淡道:「一位朋友托人传口信给我,约好在这里见面。我提前两日到了,无意中听到这件事,记起曾在那里吃过饭。反正也是闲着,就管了。」 其实事实是,当时回忆起那周家小姐长得有几分似他,于是夜探周家,发现这女娃长得又多了两分像他。怎么想怎么也不愿让她用略似的皮相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和个傻瓜。所以才忍不住出手。 两人各自算计,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出手却是一个无聊的缘由。 「那也不用扮新娘啊,凭你的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救出去。真亏你忍得下这样打扮。」轩辕笑嘻嘻打量着昊现在的模样,新娘子该穿的该戴的都全了。能看到这样的昊,王老头实在是功不可没。 夜语昊冷哼了一声。 「周家已被王家包围了,他们拖家带口十多号人,我又有约在身,哪有时间送他们到安全地带。今晨盖帕之前那喜娘就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上轿落帘,我要不打扮成这样,除非半路抢亲,否则怎么把周家女子换出来?好在昨晚我把她先送到郊外一处庵堂安身,等我赴完约再把他们全家送出去。」 是了,轩辕点点头。喜娘肯定是早就见过新娘的。那女子本来就和昊几分相像,喜娘见了昊,只会觉得更漂亮而不是换了人,断不会起疑。而一旦新娘入了王家的门之后再丢了,只能是周家问王家要人而不是王家问周家要人。即便是知道周家捣了鬼,抓不到证据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要后面有昊的保护,想那王老头也没能耐追上周家。但是…… 「那你今日怎么应付过去?」轩辕皱起眉头。进了王家门之后会拜堂,会洞房。洞房好说,昊动动小指头就能让傻新郎睡个天昏地暗。但是拜堂呢?「你不会真的要……」 「笨蛋。」夜语昊直截了当道。「哪有新娘一进门就拜堂的,要等到算好的吉时才行,期间会在厢房休息。这段工夫够做手脚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更省事了。」 「朕晓得了,朕去抢亲还不成?」轩辕嘀咕着。没想到今日要沦落到当强盗的份了。唉,没个手下指挥还真辛苦。 耳听着帘外传来了震天的鞭炮响,心晓得王家快到了。轩辕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喜帕,弹了弹灰尘,在指头上转了两圈,这才缓缓盖到了夜语昊的头上。 鞭炮声越来越响了。 「新娘到——」司仪的嗓门喊得老高。 轿子被放了下来,轻往前压了压,喜娘掀开轿帘,笑咪咪地搀住新娘伸出的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地了。 轿帘很快又被放下,谁都没看到轿子里其实还有个人,一脸不悦地摇着扇子。 没了新娘子的花轿,从后门被抬进王府了,搁置在后院里。 为了今日的婚事,王家摆上了五十多张流水席,前院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王老爷笑得满脸开花,嘴都合不拢了。只等时辰一到,这无锡城第一美人就是王家的了。 终于,鞭炮齐响,锣鼓震天。只听司仪高喊一声: 「吉时到——」 喜娘和丫鬟搀着新娘缓缓进了大厅,王家的公子已经站好了,即使有家丁在旁边拉着,还是不安分地在那里动来动去。 观礼宾客们降低音量,指指点点,眉来眼去,不约而同地想着: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去了。 「一拜天地——」 司仪的嗓门吊的老高,却还是压不住一个冷冷的声音。 「就凭他也配?!」 全场顿时哑无声息。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著锦衣的人,脸上蒙着块黄色帕子,只露着眼睛。 看打扮身型应该是个男人。王老爷勃然大怒,高声道: 「来者何人?私闯民宅,搅闹婚礼,不怕本老爷告官去?」 面巾下轩辕不耐烦地撇撇嘴,进了大厅,一把从喜娘手里夺过新娘。 宾客们只见新娘身子晃了晃,喜帕也掉了,无双的面容上,满是惊恐。 「麻烦你跟周家说一声,朕……真亏了他舍得把女儿嫁过来。在下看不过去,接收了,包准不比你家差。再过一年,就能给他抱个外孙……」 夜语昊这下子真的变脸了,听身后已经是越说越没谱,胳膊肘不动声色地狠狠撞了过去。 「……哎……总之就是这样了。」呜,这下子怕是瘀青了。轩辕赶紧做最后的结尾,然后抱着新娘就往外跑。 「来人啊,给我拿下。」 王老爷子顿时醒悟过来,气急败坏的指挥家丁上前。哗的一下,厅堂和院子里乱了套。 也不知怎么搞的,即便是那么多人围着堵着,那两道身影东一钻西一钻,钻地不见了。 喜宴变戏院,这下子可热闹了。嘈杂中,只有王公子高兴地在原地拍手:「好玩好玩!真好玩!」 王府处处如炸了锅一般,却只有一处是安安静静,不为所动。 夜语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龙凤花烛,合欢帐帏,金枣花生栗子的果盘放在绣着鸳鸯的大红丝被上,一壶酒和酒盏摆放在桌子中间。 「嘻,布置的还不错。」轩辕笑嘻嘻的打量着。「比京城里的顺眼多了。」他扯下帕子放回袖中,指尖碰到一物,心中不禁一动。 懒得听轩辕的白痴言论。夜语昊走到床边的衣橱打开一看,果然,里面还备了几件男装,挑出一件淡银的比量着,还算合适。 他转过身去,背着轩辕,先把头上和身上的饰物清理掉,再把喜袍脱掉,换了衣服。又用喜服仔细裹了摘下的饰物,准备走的时候扔掉。 轩辕也在偷笑着,手指轻巧快速将东西取出,来到桌边。挑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轻轻放入酒杯中,再倒上酒,满意地看到它迅速融化在酒里,酒色如常,酒味依旧。 又倒了一杯,此时夜语昊已整理好衣物转过身来,一头长发只用根竹簪随性束着,更显风流。 见轩辕递了一杯酒过来,夜语昊一挑眉,接过了,却是把玩。 「没想到你我今日能喝到真正的合卺酒。也算是机缘了。」轩辕猜出他心中所想,低声笑道。 的确是机缘,今日一过,就宛如风过林梢,不留痕迹。夜语昊微叹,抬眼正对上轩辕带笑的眼。 举杯饮下。轩辕把夜语昊的空杯子拿过来,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回桌面,身子就腻了过去。 「昊,有道是洞房一刻值千金……」 啼笑皆非。「轩辕,我们现在可是逃犯,一会儿连官兵都要来……」 「朕在这里,昊还会怕?」轩辕眨着眼睛。 当然会怕,怕了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夜语昊脸一沉,推开他,就要往外走,却不意被轩辕点了灵台,神堂两穴。 点的力道很轻很轻,只要喝口水的地步就能解开。但是,也得有喝口水的时间才行…… 金丝帐落下了,呻吟和低语响起半晌后,又平复下来,身子一缓过劲来,夜语昊立即推开还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只听扑通一声,男人半个身子落在地上了。 快速穿好衣裳,夜语昊觉得有些不对劲。轩辕即使再色心不改,也不会如此的不分场合,不论地点,非急在此时。可两人此次相遇,纯粹巧合,他应该没时间动什么手脚才对。 想来想去,推算不出最后结论,只得暂时放下不管了。看看外面天色,已近黄昏,瞧着慢吞吞穿著衣衫的轩辕,再看看凌乱的床褥,夜语昊干脆把帐帏也扯下来,被褥扔到地上,又把房间弄个一团乱后,拿起包好的喜服就往外走。 「昊,等等朕——」轩辕衣服穿了一半,哀哀叫着。 等王家人发现原本应该没人的洞房却一片狼藉时,已经是深夜的事了。 翌日,王家新娘被抢的消息传遍了全城。任官府如何搜查,把守城门,也没找到被抢的新娘和抢匪。周家跑到王家要女儿,王家自认倒霉……无锡城里,又多了件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 轩辕笑嘻嘻地拉着夜语昊在城里四处闲逛,听他人口中讲昨天的好戏,越听越眉开眼笑,因为传到最后,已经快要变成绿林好汉大闹无锡城了。 夜语昊被他拉得心不甘情不愿。昨晚在客栈,防了轩辕一整夜,此刻只想回去好好休息。到了下午,终于轩辕心满意足了,两人转回轩辕居住的客栈。 轩辕所包的小院落里,一进月牙门,便见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正很没形象地坐在台阶前唉声叹气。 轩辕转身就要拉着夜语昊往外走,夜语昊却一侧身,避开轩辕的手,负手站定。 瘪了脸,慢吞吞再转过身来,只见祈世子一脸无奈的跪在身前。 「微臣给皇上请安了。车马已经在后院准备好,皇上该启程了。」 「祈!」轩辕皮笑肉不笑,扇子扇得呼呼响。「你这次速度很快嘛。」 「多谢皇上。」祈笑得倒是很真诚,看了夜语昊一眼。「没想到昊帝座也在。真巧。只是不知皇上心愿得偿否……」 『啪』的把扇子合起来,轩辕瞄了下身旁的人,眼见他低眉敛目,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咳了一下,瞪了眼祈。「朕本来就打算回去了,却又劳爱卿跑这一趟,辛苦了。」 好你个祈,你竟敢拿生子药一事来威胁朕,等回去看朕怎么收拾你。 「微臣不敢。这是微臣该做的。」 微臣冤枉啊,您老人家也不想微臣被宝抄家吧。 君臣二人眉来眼去了一番,终于…… 「昊。」轩辕转头低唤。「你事情一了,就到京师如何?」决定了,剩下的那颗药,无论真假,回宫之后就扔,免得日后被祈要挟。 算了算时日,抬起头,夜语昊微微一笑。「三个月后吧。」 无奈的点头,轩辕自知强求不了。伸手轻轻抱了一下夜语昊,跟着祈离开了。 眼见着两人消失了,夜语昊悠闲的往自己住的客栈走去。他没告诉轩辕,如不是在无锡巧遇,他是打算从这里直接北上去京师的。本来已经在杭州上船了,却接到武林贩子托无名教传来口信,说是魔箫有东西给自己。于是顺水顺路的,就约在了无锡。 明日就是约定之日了,不知道虚夜梵托武林贩子给自己带了什么东西,值得思量。 还有周家的事,仍需耗费点时日…… 第二日,夜语昊收到武林贩子送来的一个长盒子,一般是用来装画用的那种。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幅画,吴道子的真迹——天王送子图。 这是什么用意?任他玲珑剔透的心肝,推算了百种千种可能,依然了无头绪。 此时,千万里外的虚夜梵单手托腮,算算日子,那幅画应该送到了吧。 夜语昊啊夜语昊,你师叔我可是好不容易找了幅那么带有明显含义的画给你,还是真迹。如果有朝一日你还是被轩辕那家伙骗了的话,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之三,乐极生悲,谁谓子无母 「买大离小,下手喽!」 「十七点大,庄家通吃!」 「押孤下三点!」 「三点,庄家一赔十!」 …… 这里是京师第一赌坊,不过,在数年前经历了一场天下第一豪赌之后,已经跃然成为天下第一赌坊,当今赌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老板的算盘打得益发叮铛响,楼顶大大的骼子灯牌九灯,十里之外都可以看得到。 这里是天元赌坊。 前院日夜无休到处热闹,后院自成一格。来来往往的婢仆们个个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楼阁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青年。 风老板的风光在这小楼中,荡然无存。穿在外面当招牌的员外衫根本不敢污了那人的眼,早换了一身净衣,只着素袜,垫着脚尖,手中捧了碗药汤,颤巍巍地上了阁楼。 房门极轻极轻,极缓极缓地推开。屏住气,才刚放入一只脚,在窗前锦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青年已睁开眼。 风老板耸耸肩,放弃自己的努力——算了,他要是能被自己侵入三丈之内而无所察觉,也就不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无帝.夜语昊了。 「昊帝座觉得今日如何?」 夜语昊绞紧眉坐了起身,食指不断揉着眉间,好一会儿才睁眼吐出口气。「药师还没来么?」 风老板将药碗递了上去,安抚道:「有消息传来,药师已到东阳,大约入夜就会到了。」 接过药碗,有些爱理不理地晃着药汤,夜语昊眉头皱得更深。这药味越来越刺鼻了,光是远远瞧到那浑浊色彩就已经想吐。 闭上眼慢慢吐纳,想将胸臆间的郁气尽数吐出。不料眼睛方闭上便是一阵昏花,他连忙睁开眼,伸指疾点巨阙、玉堂二穴。 看着夜语昊清秀的脸一片灰白,全无血色,长睫不断颤动,汗珠如雨般自额际滚落。风老板心中又怜又慌又急,恨不得自己能帮那独孤离尘架上双翅马上飞过来,免了昊帝座这诸般苦楚。再这样拖下去,也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莫要铸成大错才好! 心中越想越急,忍不住就开口。「昊帝座,这京师中名医众多,药师未来之前,不如属下先寻几个来缓一下病情……」 「不行!」夜语昊截断他的话语,微微睁开了下眼,似想说什么,又闭紧双眸。「等药师来时……」 「可是天才晓得药师什么时……」 「我来啦。」 风老板闻声急急闪开,正好人影自窗口投入,若非闪避得及,两人只怕要撞成一团。十分没好气地瞪了来人一眼,那人一身墨绿苏绣长袍,弯眉笑瞳,看来有如菩萨般「慈祥」,正是无名教的药师独孤离尘。只是此时他长发凌乱地混着汗贴了一脸,眉发之上尽是尘埃,长袍乍看华丽,细看到处都是点点泥浆,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只一眼便可瞧出为何晚上才到的人现在就会提前到来。 想到他这一路狂奔,风老板本应觉得感动。但想到药师也有这般方寸大乱的时刻,他便只觉一阵好笑,咬牙别过脸去,心下记得一定要奇闻共赏告诉所有被药师压榨过的人。 独孤哼了一声,不去理风老板那抖个不停的肩是什么意思,伸出袖内洁净白皙的右手。 夜语昊将左腕递了过去,同时和声道:「风奕,你可以退下了。」 风老板点了下头,见一旁的药碗还是汤水满满,估计是用不上了,便端起碗躬身退出。 独孤把了会儿,眉毛随着手中的脉象越挑越高,似是有些不信地换了只手再把。 夜语昊看着他那颦起的眉端,心下跳得飞快。 「这不可能!」独孤愤然放下昊的左手,拖起右手继续把脉,按在脉门上的二指不断收紧,昊微微动了下眉,却不吭声。 放下手,独孤离尘难以置信地看着昊。「你……自己把过了没有?」 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独孤离尘。好半晌,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两个的结论是一样的?」 江南一游,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回来时祈世子也回宫,看来事情又回了轨道上。轩辕整日里忙着家事国事天下事。眼看着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闲极无聊的大臣们就开始将目标集中在后宫子嗣之上。轩辕身边三宫六院自是免不了,除了德娴淑四妃,昭仪婕妤亦有不少。偏是正宫虚待,少了个母仪天下之人。 轩辕十四为帝,至今已十树载,眼看年近三十,近日朝廷上最热闹的事,自然是以靖王爷为首,后面一群年高德昭手中金鞭金杖一堆的崇官们联合向皇上提议重选秀女,立后立嗣之事。 「靖叔真是无聊,那幺有空不如去想想如何让无尘蕴发重回尘世,这样他要孙子要多少就有多少,何苦来与朕为难。」御花园里的载云亭中,轩辕闲闲地放在了枚黑子。 他提到的无尘,正是靖王爷独生爱女,也是神仙府前任大当家——月华·莹无尘。 莹无尘与惊鸿照影之间的恩怨情仇,大家是帮了哪边都不对,只有束手不管。 「微臣也很想念无尘啊。」祈世子在旁陪坐着下棋。「不过绝情庵十丈之内,三尺幼儿莫近,就算靖叔自己也是见不到无尘,所以才会……」 两人对看一眼,祈比了个老顽固的手势,轩辕叹了口气。 「朕根本不可能立皇后的!」 「是啊,皇上的后位可是要留给昊帝座的。」笑吟吟地放了枚白子,趁着轩辕心神荡荡眉眼花花之际,收走了七粒黑子。 「对了,皇上向魔萧要来的那药丸?」 轩辕唇角微弯。「爱卿想说什幺?」 「微臣不敢,不过,皇上可有将它用上?」 「这不劳你挂心。」轩辕嘴上说着,心下也突然想起那件快要被遗忘了的事情。哎,如果这药真的有作用,那差不多快到了。到时……会怎幺样呢? 虽是不怎幺相信,但只要想到小小昊,轩辕就会食指大动,想要摸摸捏捏那白嫩嫩软绵绵的小脸蛋,那时,与昊相同的,黑水晶一样剔透空灵的大眼睛一定会慢慢地蕴出泪水,小巧的鼻尖也会红了起来,没有牙齿的小嘴瘪瘪的,挥着肥肥短短的小手,趴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扭着大哭…… 好有趣啊……轩辕在内心大笑,欺负小小昊一定很有成就感的——如果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祈世子不吭不响地吃去了半壁江山,这才抬眼。 「独孤离尘六日前离开无名教总舵,今日午时抵达天元赌坊。」 轩辕心不正焉否认点了点头,还在想着,突然手一颤,一旗险险下歪。「你是说……」 「昊帝座可能早已到了京师。」祈世子用力点头肯定自己的推测,顺便奉送另一推测。「而且需要药师如此紧急赶来……」 手上的旗子左右移动,寻不到可落脚之处。轩辕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伸手合住,郑重地看向祈世子。 「爱卿你说,朕要往哪儿逃命好?」 「轩辕呢?」 祈世子打量了会儿,暗忖夜语昊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人,手中长剑,已有十来年不曾出过鞘。虽然此时身体看来不太舒服。不过…… 偏了偏头,确定脖子上的长剑不是自己能避得开的,就干脆清爽地背叛了自家主子。「区区不知。不过昊帝座若有需要的话,区区可以动用暗流的情报网帮昊帝座找到他老人家。」 夜语昊微微一笑,虽是面白若纸,持剑的手却稳定地有如钢铁铸成一般。「本座以为世子是聪明人。」 「昊帝座,区区确实是不知。你想啊,皇上惹下了这幺大的祸,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哪会将自己的下落泄出半毫?区区动用暗流已经是……」 笑吟吟长剑一震,也不见半分血迹,祈世子闷哼一声,但觉剑气透骨而入,自喉间一路冲撞向任督二脉,一阵气血翻涌。 干呕了几声,祈世子马上笑靥如花巧舌如簧。「对了,区区差点忘了,皇上还留下一首诗。」 夜语昊接过纸,展开一看: 『镂月为歌扇,载云作舞衣,自怜回雪态,好取洛川归。』 瞄了祈世子一眼,确定他已经无所隐瞒,夜语昊一笑收剑,锵然声响。「尚方宝剑果然是好剑,还请世子小心收藏。本座失礼了。」 哈地一声,祈世子除了干笑,真不知该有什幺表情。心中庆幸不已,幸好夜语昊不知,那狗头主意…… 镂月为歌扇——醉梦小榭有阁名镂月,镂月阁中曾经火烧过一把逍遥剑。 载云作舞衣——御花园中载云亭。 自怜回雪态——城西司马家有牡丹「回雪」,千瓣晶莹,国色天香。 好取洛川归——惊艳阁的洛川酒,珍中之珍,天下美酒排名第七,却是酒徒们趋之若惊苦求不得的佳酿。 在地图上将四地圈出交错,两线的相交点。 夜语昊叹了口气。轩辕这家伙绝对是个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笨蛋。 绕了一圈,推开天元赌坊后院的富贵无我居,不出意料地,锦衣青年身畔大包小包带了一大堆,正百无聊赖地趴在作面上翻着辞典,桌面上已经写了一大堆单字复字,涂涂抹抹没个定准。 夜语昊一阵无力,额角已平复下来的地方又在抽痛,原本一肚子的怒火,转了一圈后已散了大半,剩余的一小半,在看到锦衣青年笑痞痞的容貌时,又习惯性地烟消云散。 罢了罢了,都是自己太过纵宠惹来的,明知任性的人宠不得,却不加自制。现在这后果只有自己消受了。 「昊你过来看看,朕正在起名呢。你说要用什幺名字好?」锦衣青年一扭头,献宝般地将桌上涂鸦奉了上来。 冷淡地瞧了几眼,在锦榻上坐下,终于有几分接受自己确实怀孕了的事实,但多少还是有些晕晕然不甘承认。想到那未知的过程,纵不是后无来者也定是前无古人,任他心如铁石也要不安起来。再想到都是眼前这家伙惹的祸,灵台一阵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清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都是男人,为何会是自己而不是眼前这个家伙!? 锦衣青年被瞄得心下叫苦,脸上倒是越发笑得甜了。 「昊不满意幺?那朕再想想……」 「那天你给我吃了什幺?」想到自己唯一的疏忽,就是无锡洞房那夜,为气氛所感喝下的合卺酒。 「哪个是虚夜梵给的。」轩辕有替老虎可用,哪能不用,马上狐眼弯弯地招供。「是祈说有生子药,所以朕才随口问了魔箫一声……朕也没想到是真的。」 「虚夜梵?」夜语昊眉头一挑,想到在无锡时武林贩子送来那张莫名其妙的天王送子图,当日不明所以,此时一想,心下已知前因后果,不由手指捏得死紧。 ——虚夜梵,你还真是送佛送到底,连机会都一手包办! 「昊,你还好吗?」轩辕瞧着夜语昊脸色煞白,担心起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冰冰凉凉,不由用力捣住。夜语昊手心一暖,转念却是恼羞成怒,用力抽开,赏了他一掌。「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这点朕道歉。可是有机会的话,昊难道不想看到与朕结合的小孩幺?」 「只要想到他有你这乱七八糟的个性,我就恨不得掐死他省得为害世人!」气冲冲地拍案而起,夜语昊不解自己反应为何变得如此激烈。才想着,身子又是一阵不适,捂着口冲到窗前干呕了半天,才缓下气来。 听、听说……孕妇都是很情绪化的……轩辕在心中嘀咕着刚才才从老太医那里压榨来的知识,却是不敢跟昊明说——笑话,又不是活腻了。 「昊有什幺话待会儿再说,先喝了茶,顺顺气。」 接过杯子,杯盖一开,夜语昊一愣。这里面不是茶,准确来说,不是平常人喝的那种君山龙井瓜片,而是药茶,莲子龙眼红枣桑寄生…… 冷静,冷静,冷静…… 轩辕见夜语昊看到杯里的东西一愣,知道他已然分辨出这杯药茶,于是把桌子上的大包小包献宝似的抱了过来,一样样给夜语昊数着:「这是千年老参,这是九叶灵芝,这是天山雪莲子,这是……」又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这些安产补胎的,都是朕命太医调配的宫廷密方,料来不会是骗人的,昊你这是第一次,多吃些……」 话没说完,原本脸色已经缓下来的夜语昊当场脸色再变,二话不说一招弹指惊雷,要不是学院避得快,地板上的洞就是开在自己身上了。 轩辕叫了苦,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想再次逃离去也,却见昊脸色微变,身子晃了一晃,第二招虽已发出,却劲道微弱,只拂起自己的衣角。心知不对,急急一箭步抢上前接住,正搂了个满怀。 无力地倚在轩辕怀里,一阵愠怒。抬起睫来,却见轩辕眸子紧紧注视着自己,有担心,有不安,有紧张,也有欣喜。 眉一皱,他暗叹口气。 轩辕这混蛋,明明也是担心,偏要装得若无其事。像那样一大堆药,一人根本不可能吃得完的,想来也是手足无措,才犯下这般明显错误。 如此一想,立时转到眸子中,冷冽的光芒缓和了下来。却不知轩辕也在忖着: 原来这生子药还有这般好处,想来平时,昊绝对不可能如此温和地让自己抱着。此时要抱就抱,要亲就亲,要怎幺样就怎幺样,他也没法反抗的……果然是妙药,只是时间若能更长一些,那便更如意了。 两人目光一触,各自惊心分开,怕被对方看出了自己眸中的深意。 杨花落尽子规啼,窗外鸟语花香,繁花纷纷乱坠地飘过轩窗,想来,也在笑着室内一对小小的痴人。 耐不过学院的水磨功夫,也知此时唯有入宫方是安全之处,夜语昊与独孤离尘数日前便一同迁入了「宫」,被安排在皇城一角的紫泉宫中。 紫泉宫虽不在皇城的中心线上,但离养心殿却不远。面积甚大,整体仿苏州园林,却又在精巧中另辟出广阔风景,繁而不琐,重而不复。轩辕下令,一千宫人不得进入夜语昊及独孤离尘所居住的内殿,只能在外殿侍侯,自是给足了清静。 相遇时是四月,这一番折腾,转眼已是三伏天,白日里皇宫中虽起了许多窖藏的冰块降暑,又有宫娥们不断打扇,空气却是闷热依旧,夜语昊往日里有内力护体,寒暑不侵,纵是失去内力那段日子里,心静自然凉,何曾受过此等苦楚,即不能运功护体怕惹来孤独又或是轩辕的罗嗦,身体里又多了个热源,体温高于常人,加上许多消暑的饮品瓜果被孤独一句效果未定打回包票,只能热着喝——昊近来瞧着孤独的目光,越来越有杀人灭口的意味。 一阵晕眩,胃肠翻绞,早已吐得只剩苦水了,却还不住干呕。撑着青得发黑的脸色,身子靠在长榻上,昏昏沉沉,有气无力。 孤独离尘坐在一旁振笔疾书,时不时以研究的目光打量着夜语昊。 连瞪人的力气都懒了。夜语昊闭着眼,有气无力问道:「外面情况怎幺样?」 「还好,都是些小事。」顿笔沉思片刻,再次挥毫,一边心不在焉地道:「听说昊帝座入宫小住,煌帝座将演武厅不小心砸碎了。你那位小伊祈也正想办法从边关赶回。暗羽前些日子在京师,好象已经与轩辕打过一场了,最后被宝亲王接下,不了了之。祈世子幺……」漫不经心地笑笑。「我送给柳大少一些药,只要他不是傻瓜,总该晓得怎幺运用。昊帝座就不要操心了。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名份的。」 夜语昊原本听得快睡了,却被最后一句惊醒,睁眼时一脸啼笑皆非。「独孤,适可而止!」 独孤哼了声,手上毛笔不停。「敢伤害帝座的人,独孤离尘从来只有错杀没有放过!」 身子不适,也没力气去想有哪些人会倒霉,夜语昊再次闭上眼,喃喃道:「你有空来计算这个,还不如想想有什幺办法能让被座止吐……」 独孤手一顿,眉上一片尴尬,脸色微红道:「这个……这个是正常的,大约再过月余就会慢慢停止。在这之前是无法可想的。」 「还要月余……」无力地叹了口气,昊正想入眠,却听得门外一阵环佩叮铛,同时太监尖声唤道:「德妃娘娘驾到!」 轩辕搞什幺呀!?夜语昊微愕地捣住头,不想起身——没想到以为自己堂堂无帝的身份,有朝一日还得跟个后宫女子来争风喝醋。 独孤离尘显然也想到了此点,放下纸笔,立起身来秀气一笑,掩不住额角青筋直爆。 「德妃娘娘凤驾光临,这里难道没人出来接驾幺!?」尖尖细细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高了起来,音乐可以听到没外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地在解释着什幺。后宫正宫无人,又无太后把持,地位最高的自非德妃莫属,隐为群凤之首。 皱了皱眉,正想打发独孤出去解决,反正他瞧来也是蠢蠢欲动的样子。却有一道清音传来。「众位平身,本宫只是来看看名动天下的夜公子是何等人物,小喜子,你这般对无帝不敬,本宫可是不喜。」 此语一出,殿外顿时静了下来。 夜语昊微一沉吟,示意独孤先缓一下,看看再说。独孤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地收回了布在门口的七种毒药二种怪蛊。 殿门开启,香风微送。 两排凤杖之下,一女香肩挺得笔直,纤手扶在宫女高高托起的腕上,走了进来。她梳着盘龙髻,朱铀镇眉心,鬓插蹙金凤钗和翡翠头花,绕了道翠微珠冠,十二湘幅山河裙遥遥迤逦开,远远瞧来风姿甚是雍容华贵。到了眼前,果然是仪态万方无可挑剔,凤尾轻罗袖下微现美玉凝脂般的指尖,容貌不愠不火,虽无红袖那般咄咄逼人的美貌,亦无月后那般冷到极致的绝艳,可是这亦到好处的美貌与气质,却比什幺风姿都难。 德妃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语昊。夜语昊微微一哂,飒然站立,无须借助任何服饰声势,但凡看到他的人,都会马上明白过来——此人,绝对是个人上之人! 德妃浅浅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用本宫多事……」 就在宫女太监们震惊的目光下,罗袖微错,后宫中权力最高的女子俯身衽了一衽。 「夜公子,请你放心地与皇上在一起吧。」 用过晚膳后,夜语昊全身无力,半躺在锦榻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昊?」轩辕走进来,看见内殿里没了一直如影随形跟在昊身旁的独孤的影子,心下大喜,伸手搂了过来。「朕好久没有抱你和宝宝了。」 夜语昊微哼了声。「是啊,三个时辰了,真是久啊!」 轩辕嘿笑了声,昊的这几句冷语,早在他脸皮三丈之外就被弹开了,根本无关痛痒。只是手慢慢地往下滑,被昊一手拍开。 「朕只是想摸摸自己的孩子啊!」轩辕瘪着嘴小声抗议,但不良前科过多,昊根本就不信他。闭着眼继续调息。 「昊哪,你除了嗜酸,嗜睡,食欲不振之外,还有没有什幺毛病?」 「这些还不够多!?」声音微微高了点。 「比如说会不会心悸?」轩辕是个好爸爸。 夜语昊唔了声,也不知是否认还是承认。轩辕通通当他默认了,继续道:「朕让御厨每天磨一捧海南珍珠给你熬粥吃,太医说这个能平复心悸,你吃不下也得多吞几口,免得上了身子。」 眸子掀开一道缝,瞧了轩辕一眼,想要起身,胃一阵翻腾,又倒了回去。 轩辕赶紧上前,搀了他缓缓坐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 殿内寂然片刻,轩辕耐不住寂寞先开口。「朕听说,德妃今日下午过来了?」 据暗卫说,是满面笑容出来,就是不知道昊是否还能笑出来。 夜语昊眉毛一挑。想到下午独孤听到那句话时,想笑不敢笑,满脸通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不愧是轩辕家的人,能把所有的不正常看作正常,还那幺理所当然。 「你倒挑得好、妃、子。」 特意加重最后三个字,语调带着点讥诮,轩辕却当作是赞美接收了。 「那是当然。前太傅之女,知书达礼,才学五车,雍容大度,对朕又是温柔体贴……」 轩辕滔滔不绝地讲着,夜语昊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皇帝三宫六院本是寻常,自己却对情欲之事看得恬淡。再加上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又怎会在意其它琐碎之事?如今进了皇宫,见了德妃才真切体会到,自己清心寡欲的时候,对方却是左拥右抱,寻花问柳——这欠扁的家伙,还敢在自己面前炫耀! 「……所以朕自是很放心地把后宫交给她,连带上几个皇儿的教养。」终于讲完了,轩辕偷偷瞄了过去,呵呵,吃醋了幺? 「她也是神仙府的人?」撇去表相不谈,夜语昊深觉,德妃非等闲人。 「你道有朕娘亲做前车之鉴,朕还会笨得再娶一个进门幺?」 轩辕腾出一手,取过搁置在软榻一角的丝毯,往夜语昊的身上披上。「快入秋了,夜寒。你这里地方大,又空旷旷的,自己小心,莫要着凉了。」 微点了下头,夜语昊任轩辕把自己包在他怀里。半晌…… 「轩辕?」 「嗯?」 「不要以为你现下这般体贴小心我就原谅你。我今日受的罪,他日定要你一一偿还。」 轩辕低笑。「孩子他娘,想太多了对脑子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你就安心养胎吧。」 冷静。夜语昊不知第几次如此告诫自己,莫要上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再斗嘴也只被调笑的份。怪也不能怪别人,是自己宠这家伙宠得只会害苦自己。冷静…… 「呵呵,听说怀孕之人体温都比较高的……」 「那又怎样……轩辕,你给我把手拿开。你……」 …… 「不要!轩……」 …… 窗外,倚壁捧着药碗的独孤眨了眨眼,将手中的药汁倒到一旁的花盆上,心想这两人短时间内怕是不要别人来打扰,还不如去重熬一碗。 步下台阶时,看着天空,秋意渐浓,一行归雁在头上飞过,独孤慢吞吞地笑叹了起来。 只是,轩辕啊轩辕,你这小子总是太容易得意忘形了! 或许,该让远在昆仑的那人也来掺一手才好…… 时序已入深秋,近来是不呕吐了,却越发嗜睡。昊连日腰酸背痛,气息紊乱,不敢妄动真气,身上的千里凝魄也被独孤以怕伤了宝宝为由收走,连轩辕的大吃豆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反抗,被独孤当试验品观察一事虽是不喜,却也没那份心力计较。唯一让他的,或许就是那没完没了的安胎药。 毕竟男人怀孕之事可说是有史以来头一遭的,大家都慌了手脚,也不知拿女子安胎用的合不合,又怕他这身子受不住生产时的痛苦。为了弥补这一点,独孤可是什幺偏方密方找了出来,但凡古书上有记的,不管有效没效,统统让轩辕煮了再说。 昊常觉得自己每天都得喝这幺多药汁,不知会不会生下个黑漆漆的怪物来。 小腹些微隆起了,但秋衣渐厚,入不提示,旁人是看不出的。按照正常标准来看,这幺些月了,应该是如小山般高了。想象不出那样的自己,可是,孩子的存在感也越来越真实,已经可以感觉到温暖的脉动。 清楚自己身体里,还存在着另一道生命,最初的惊讶震怒过去后,却是隐隐的一中怜惜。这个依附于自己,由自己的骨肉脉延生出来的分身,正在随着自己慢慢地成长。每每想到此,夜语昊便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温暖——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生命,他到底会是怎幺样的小孩?有着怎样的眉,怎样的眼,怎样的笑容,怎样的嗓音,怎样的性子…… 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轩辕,秀挺的眉,固执的眸,微微抿住的血色薄唇,如果是小孩儿的话,应该是丰润饱满的红艳吧?如果是在皇宫中成长,他的笑容应该会带了点冷淡,就像当年刚遇到的轩辕,不过一定不会有着疯狂和毁灭。个性大约也是看来很好说话,却是一肚子的机关诡计? 拿了本《神农本草》有一页没一页地与睡神对抗着,夜语昊举手掩唇,伸了个懒腰。门外太监脚步声来得如此急,想来又是有什幺事发生了。 「启禀夜公子,靖王爷来访。」 之四 哀哀父母 启禀声未落,就听一人长笑。「蠢材,夜公子是何等人物,哪用得着你来多事,退开退开,本王正欲一识无帝教天下群雄折腰的风采。」 靖王!?轩辕的七叔,祈世子之前的前任暗流首领?夜语昊在听得宫人来禀时心下便已翻出了靖王的资料,暗叫了声苦。天下有谁不知,靖王独女莹无尘是寒惊鸿的元配夫人。寒惊鸿负了莹无尘,死于无尘手下,而莹无尘也为此万念俱灰,剃度出家了。靖王只得此一爱女,疼之有如掌珠,这一生变,不亚老年丧子之痛,这债怕是要算在无名教上了。 思忖未定,房门已被推开,一股真气迎面而来,刮地肌肤生痛。夜语昊下意识地眯起眼,身子向右微退一步,袖一垂,不动声色间已将真气向旁侧扫了去。 「哈,好手法,好手法。」大步踏进来的中年男子只一试便鼓掌赞赏,紫罗袍紫龙冠紫玉佩紫布履,除了脸不是紫以外,周身上下都代表了皇族的紫气东来,气宇轩昂,高贵到只可高山仰止,不可平视。昊有一霎间忍不住闭上眼,怕被耀花了眸。 靖王上上下下切皮挑肉地打量着昊,昊也在估量计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 「早以听闻夜公子才色双绝,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方知传闻并无虚假,公子确实当得入席评价。」靖王大抵是瞧得满意,连赞了几声好,夜语昊早已应付惯了这等场面,虽觉那才色双绝听来极是别扭,倒也不至刺耳,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靖王爷接了下去。 「果然只与这般人士,才配得上我家逸儿!」 ——夜语昊肯定了,皇族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 靖王喜孜孜地握住他的手,「夜公子……不不,本王该叫你一声夜贤侄,坦白交代,你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而住进皇宫一事,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用行动来表达,你选择了逸而,愿意入主后宫?哈哈,夜贤侄,你这一招,本王可佩服得很,想古往今来,成大事名列青史者不计其数,丈夫须眉,最重的就是一个名份面子,可是想想又何苦来着,大义名份一压,什幺都压死了,这人活着还有什幺趣味,只成一个活标本。可是随心所欲而生活的话,又顾着面子,没几人肯承认自己的弱点。以夜贤侄不世之功业,竟不在乎荣辱毁谤,愿意用真诚的面目来面对世人,直接传达自己的感情完全无关性别之类的外在问题,是纯粹的,只是为了爱而爱的深情!如此厚意,本王岂能不知,岂不感动!?今日本王来这里,就是向天下宣布,本王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无论有多少人要与你们为敌,本王一定愿为你们扫平阻碍!」 夜语昊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幺,就见靖王大手一挥,以朝堂上无人敢逆横扫千军的气魄,继续道:「逸而将你安置在这里,或许是怕本王会反对吧,其实他想歪了,像夜贤侄这般天下无双的人才,愿意加入轩辕王朝,这是本王求之不得的事,啊说一声,本王一向爱才如命求贤若渴,贤侄若有什幺好人才一定要向本王推荐啊!咳,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你们知道本王是支持你们的,应该可以放下心了吧,等逸儿回来,你可以先向他说一下,大家一起好好研究什幺时候是个黄道吉日,虽然皇后无子就母仪天下是有点奇怪,可是如果是夜贤侄的话,就一定没问题的!」 夜语昊听到这里,不着痕迹地挪了下身子,眼神微微下瞄,非常庆幸自己的外表变化看来并没那幺明显,加上衣袍宽松,即使以靖王之眼力,大约也看不出什幺征兆来。才这样想着,小鬼就抗议被忽视地在他肚子里一踢。 脸色微白,手心尽是冷汗,再稍退了一步,手按在腰上。拜托你了小鬼,别再胡闹了!要是不小心被发现…… 绝不可以让眼前这靖王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那是连无帝·夜语昊也不敢想象的场面。 「其实夜贤侄与逸儿的婚事,就等如无名教与朝廷的联姻,是两大势力的合并,从此两家将水乳交融,坚不可撼,天下与武林尽收手底,实在是门当户对,再没有更加匹配的了。啊夜贤侄你眉毛皱得这幺紧,是不是人不舒服呢?不是?哎,本王明白了,你是不是担心家人不谅解?放心,无名教那边本王会为你搞定的,本王早就说了,无论多少人,哪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们为敌,本王也愿为马前帐下,替你们将所有的困难担下来!」 靖王说得一个激动,「叭嗒」一声,身旁云母纹黑檀木茶几已被拍了个粉碎。 「不错,与天下人为敌!夜贤侄,你会不会觉得本王是个宁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虽千万人吾往矣。后世盛传,当与翼德长阪一喝,子龙百万军中探人首级并称的血战,却只是为了成全侄儿的不伦之恋……对了,本王想到了,如果真的守不住轩辕皇朝,贤侄可不就是以倾国倾城名留青史了?瞧贤侄这般容貌,当得当得,有何当不得……嘿嘿,本王随便说笑,贤侄莫要再瞪了。瞧,本王这一闹,你已经想不起家人反对的悲哀了吧。哈哈哈哈……」 生平第一次,夜语昊兴起了,自己或许是个大傻瓜也说不定的想法。 这就是轩辕皇朝的栋柱!?这就是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皇族阁老!?这就是……当年他们为了避开与之正面交锋而不断将之存在列入危险级的人物!? 夜语昊觉得自己可能有一件事是作对了。就是让自己所有的下属都避开与靖王的正面交锋。 不然今日无名教只怕得多出几名被逼疯了的首领。 「药来了。」独孤终于找到在湖边旁沉思的夜语昊,见他一脸若有所思,不知在想着什幺,怕打断了他的思绪,只敢小声提醒一下。 夜语昊缓缓点头,眸子不曾离开水面缓缓飘移的枯叶。 「想什幺?」好奇心胜过自制力。 夜语昊瞄了独孤一眼,眸光病怏怏一片无力。「我想离宫!」 「离宫?可是以你现在这种身体状态,外面实在不是平安之地,而且少了太医院的支持……」独孤当场反对。 「可是我受不了了!」夜语昊很平板很平板地说着,眸子直勾勾得瞪向独孤。「七次了!已经被靖王缠上七次了,你可知道每次与他对话时,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完全作不出任何反应,说不出任何话来!这对本座而言,是莫大的侮辱你知否!?天下没有难得倒本座的事,连生孩子这个问题都有办法做到,可是就是靖王!这个可怕的家伙,本座在他面前居然蠢得像个呆子一样!身为无名教供奉的你,能够承受这种侮辱幺!?独孤,你告诉本座!」 「这……」独孤苦笑。「连轩辕帝都没法的事,昊也不用觉得那幺丢脸了。要不是这样,靖王又怎幺成得了朝廷一宝。所以独孤心安理得,不觉有什幺丢脸。」 夜语昊上下打量了独孤几眼,放弃跟眼前这个不思长进的孺子朽木粪土之墙沟通。心下暗恨轩辕,听说要拖住靖王不让他来紫泉宫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爽快。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目光在独孤身上转了几转,不知独孤身上还有多少药或蛊可以拿来用用看。 独孤看到昊的目光,马上垂下睫来,雪白的牙齿不安地咬着唇,一脸自责无奈苦恼悲愤,十分楚楚可怜,教人不忍苛责。 他自是不会说,他是想看好戏才不插手的。一向八风吹不动,只有他算计人,哪有别人算计他的昊,居然能有如此人性的表情……他是很敬佩疼爱这少年无帝,但,所谓疼爱,不就是又疼又爱幺? 夜语昊再横了独孤一眼,岂看不出他心下打着什幺主意,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暇计较。送了独孤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感觉腹中不适越来越强,小鬼近来好动过度,似乎又在练八卦拳,只得摀住腰,准备回紫泉宫去。 两人还没走近宫殿,就觉不对,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侍从们都不见了影子,再走近点,来到绿荒悠径,只见守在道边的侍卫倒了一地,小径尽头,一人白衣锈金边,负手而立,清秀的娃娃脸上尽是怒意。 昊一见便心下叫苦,恨药师什幺情报都没与自己说,又想无名教目前都在此人掌握下,要阻止情报的传送,药师的确是无可奈何。自知是避不开了,当下先下手为强,笑吟吟道: 「煌何时下了昆仑……」 「我不能来幺!?」娃娃脸的少年怒意直冲眉梢,玉冠似都在颤抖,按住昊的肩膀就是一阵晴天霹雳。「你到底在想什幺啊你!为什幺会住到皇宫里来啊!我只当你在这儿待几天就会离开,没想到你却一住就住了好几个月!就算有什幺打算也不能待这幺长时间!跟你说,你跟轩辕的事我是不管了,可是你如果真要如靖王所说,嫁给轩辕当皇后,我就不得不替爹娘好好教训你!」 「靖王?」夜语昊马上知道煌为什幺会气成这样。同时也想到,今日没被靖王缠上,原来是煌当了替死鬼。心下一松,安抚地笑笑。「煌啊,你觉得他的话能信的幺?」 「你要是再留在这里,他的话就能信的了!」煌冷笑了声。「哥哥不明白你为何要留在轩辕身边!以前可说是为了伊祁那个小鬼,现在呢?你不肯留在无名教,却肯留在皇宫,你要教哥哥怎幺想!?难道我们对你的吸引力及不上那只色鬼?昊,只要你肯离开这,你要多少男人,哥哥我都会帮你去找!」 独孤在旁「扑哧」一声。这两人外表怎幺看都是昊比较年长,煌以前也不会口口声声抬上兄长架子,现在却是一句一个哥哥,实是很有娱乐效果。 夜语昊白得透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青气,笑睨了独孤一眼,睨得他从脊背直冷到脚底,本来找煌来是有事要商,可是照这趋势下去,岂不成了大闹剧,到时昊一定会将帐都算在自己头上,莫要好心被雷亲,出师未捷身先丧了。 清咳了声,正想打岔,煌已一脸正色地直逼夜语昊:「一句话,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胡说八道什幺!昊当然是要留在宫里的!」清脆嗔怒的声音随着掌风一道袭来。自边关刚赶回来的少年没想到一路快马加鞭时想象了无数遍,久违数年,理应感人的重逢,居然被这白衣的毛头小子破坏掉,听他还要叫昊离开皇宫,是可忍孰不可忍,隔老远一掌就打了出来。 煌冷哼了声退开,上下打量突然挡着昊面前,对自己张牙舞爪的俊秀少年,马上知道他是谁。想到昊当初是为了他才留在轩辕身边一年,立觉得牙痒痒。「这是大人的事,小鬼闪开!」 「小鬼!?」伊祁倒吸口气,他最忌讳的就是在昊面前被人小看。「什幺小鬼!本少爷看来就比你成熟得多,你才是对长辈无礼!还不跪下!」 这话连珠炮说出,独孤与昊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眼见煌也黑了一张娃娃脸,两人心下俱是啼笑皆非。独孤暗自叹气,知道今日事了之后,自己哪边都讨不了好,炮灰是当定了。 「……不知天高地厚!」煌自牙缝磨出几个字来。「本座今日就代轩辕来教训你一顿,免得殆笑皇家颜面!」 「咦,本座!?」伊祁眨了下眼,突然摀住嘴。「原来你就是那位……」 煌脸色稍稍缓了下来,算这少年有见识。 「」……明明岁数一大把,却爱扮幼齿吃老草的无名教现任无帝? …… 昊与独孤闲闲地绕过烽火狂飑的战场,终于成功往紫泉宫走去。 ——那两小鬼心智级数一般,正常人都明白不宜介入。 进了寝宫,先前靖王与煌一闹,现在自是空无一人,夜语昊坐了下来,心忖近来腹中小鬼跳得激烈,莫要是要出世的前兆?这孩子是拜虚夜梵那药效所来,生产时间是否是凡间一般却也是个疑问,他连月来被这般事那般事弄得头晕脑涨,又有独孤与轩辕在旁,一时都没想到此事,此时想起不知该如何生产,心下微微不安,正想向独孤问一声,却听宫轰地被人打破,劲气狂飙,二人如风卷进。 「昊,你随我出宫!」 「不行,昊要留在宫里!」 「不对,他要跟我走!」 「笑话,他一定要留下!」 …… …… 耳朵轰鸣未已,肩膀已被人一边一个揪住。「昊,你说呢!?你要出宫还是留下!」 「我……」被摇地天旋地转,连怒气都发不出来,这两人是打斗里冲了进来的,手上劲道未消,透肩而入。若在往日,这点小劲道根本奈不得夜语昊如何,此时却觉外来劲道逼得体内真气乱窜,小腹处的热度越来越强,手足齐齐冰冷。 「够了,你们快点放开昊!你们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幺?」独孤方才去看后殿熬的药有没出问题,没及时阻止住这两人,回来一见昊被摇得脸色惨白,心下大怒,哪还会客气,两手一伸,也不知多少种药下在两人身上。「快闪开了你们!」 「昊!」 「昊!」 煌与伊祁平日里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哪会如此孩子气,只是回到昊身边,不知不觉就放开了心防现出人性一面。此时被独孤一提醒,才发现昊的脸色全不正常,边切齿抗着药性边问。 「你(你)没事吧!?」 坐在椅上闭眸调整紊乱的内息,心悸不已,哪有力气回答他们,向独孤挥了挥手,示意他来讲。 「你们……昊怎幺变胖了——难道轩辕想将昊养胖,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再次废了昊的武功!?」煌大怒! 「轩辕才不会这幺做!」伊祁当然马上为兄长辩护。「像他那种变态只会直接将情人杀了一了百了作标本纪念,哪会作这水磨功夫!」 「这倒也是。」煌赞成,两人一齐看向独孤。 独孤咳了一声,心跳加速,手心微汗,想到期待已久的烽火将在自己舌尖下一秒燃起,兴奋地连话语都要抖起来。「昊帝座,怀孕了。」 「怀孕是好事啊……」煌直觉反应就是叫好,话到一半,声音卡在咽喉间,脸部肌肉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白皙的额角一霎间暴出了十几条青筋。 「怀……怀……」伊祁两眼发白直勾勾地看着夜语昊隆起的小腹,学了十几年的话,居然不知该如何拼凑。 「怀孕。」独孤很好心地教他如何发音。 「轩辕逸那王八蛋!我要宰可他!!」煌终于想到自己该干什幺事了,手掌一挥,偏殿的两根朱漆木柱轰然中断。身形已是如孤鸿掠波,骤然离去。 伊祁呆了一呆,再瞧着夜语昊一眼,咬咬牙,脚一跺。「等等,轩辕现在应该在养心殿休息,我陪你去!」 独孤看刚才还打得不共戴天的两人前嫌尽释把臂言欢一齐找轩辕算帐去,心想免费好戏哪能不看,吃吃笑着,也跟了去——他大老远将煌请来,不正是为了这场养眼好戏幺! 夜语昊睁开眼,看着一下子空洞安静起来的宫殿,思忖不可能会有宫娥太监们前来时,叹了口气。「一群笨蛋呐!」 缓缓按在了小腹上,痛青了苍白的脸,汗珠不断自鬓角眉宇滑落,渐湿了月白色的长衫。 「准备了这幺久,为什幺真正需要时,一个人都找不到呢?」 养心殿内,轩辕调息方定,正由尚衣更换便服,准备往御书房行去。听得外面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夹杂着太监们的哀求声及重物坠地之声,守在附近的暗卫们似乎也挡不住来人的片刻,任着对方长驱直入,轰然一声击毁养心殿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镂花桧木门。 每人扣薪三个月!这是轩辕第一个想到的念头。看到意料中的和意料外的两人,红润的唇角毫不费劲地弯起。「煌小兄,好久不见了,昆仑一别,至今已快十年了吧?朕与昊常常提起你耶。还有小伊祁,什幺时候回来的朕怎幺不知……」 「我杀了你!」煌一见轩辕的嬉皮笑脸就气得不打一处,按在左腕龙镯的龙首上,机簧一扣,一柄一指宽,三尺长,薄如秋水的软剑应声而出,剑罡长达数丈,横扫之处,几毁榻倒。殿内一时鸡飞狗跳,不幸还留在烽火场里的侍从们全都抱头躲到墙角去,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哎哎,你忍心让昊守活寡幺?」轩辕没想到煌一出手就是从不轻用的降龙镯,天知这上古神兵威力有多强,轩辕再自大也不敢徒手接招,嘴上说着,脚下也不慢,云步缥缈展至极致,顿时光影渺渺,一室黄影,身形快得几乎难以肉眼捕捉。 「放屁放屁!」煌长剑横扫竖切,俱是大开大阔的招式,打不中轩辕,也要将他这养心殿毁个差不多才甘心。气到眉梢处,煞意直入剑气,大有遇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架式。轩辕一来理亏,二来没有兵器,一开始又落了个下风,只能被长剑赶得满场兜转,虽还保持个姿势风雅飘逸若仙,不至被说穷途末路,但四面高墙耸立,门口又被独孤和伊祁两人抱臂冷观,有心无心地阻住,想来离走投无路也是不远。 高贵庄严不可侵犯的养心殿内,只听得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对象坠毁之声、粉碎之声,还有宫娥的尖叫之声、太监哀嚎之声,偶尔夹杂一两声闷哼,换来守在门口二人的闷笑。 暗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现身去救自家主子。 得到消息赶来皇宫的祈世子远远听着便是心惊胆颤,虽有心护主,却无意出头,当下心中默哀几声,也陪着独孤和伊祁看热闹——嗯,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是很有心救架的,不过人家是大舅子,是家务事,他小小一介下属,怎幺敢犯上呢——(独白:狐狸的笑话哪有那幺容易看到,难得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将他扁得不成人形日后也没借口发作……) 听得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哗闹,夜语昊苦笑了下,小腹由原先的炽热突然转为痛楚,胎儿的脉动比往日里任何一刻都来得更加清晰,扑通扑通,与自己的脉动偶尔合拍,偶尔跳节,彰示着自己的独立存在。 现在要如何才好!?医书看得再多,还不都是女子的资料,就算了解了一切程序,真的能够执行幺?夜语昊手心里慢慢泌出了一层冷汗,又粘又腻,心跳也在不断加速,一阵阵心悸在此时现出了效果,连动个身都觉得恐怖,生怕孩子就这样从不知名的地方掉了下来。 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及时阻止独孤的离去,至少也该唤些宫娥们回宫……腹间痛楚正以胎儿为中心快速扩散开,夜语昊冷白了一张脸,汗水迷朦了长睫,恍惚中,似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眼前。 看了眼,昊微微松了口气。「你来的倒很准时。」 来人一笑,笑中带着尴尬。「你放心……我刚刚问过了,这孩子……咳,应该,能平安生下来……」 来人声音越来越小,昊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 所托非人啊! 饱受摧残的养心殿在第十一根柱子也被煌破坏之后,终于不堪重负,轰轰烈烈地为主捐躯了。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除了国破人亡,改朝换代,还没有哪一朝的皇宫曾遭过如此灾难,尤其是内宫重镇的养心殿,居然就这幺垮了下来。一时间宫内外齐齐惊倒,御林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后宫嫔妃们也谴太监赶来探听消息,整个皇城都炸了握。 从乱灰中辛苦逃得性命的轩辕冠乱发散,确定煌暂时也是自顾不暇后,眼尖地看到正想趁乱溜走的祈世子。「祈!代朕传令,让御林军各归其位不得妄动!然后自己上宗正寺跟宝亲王认罪去!」 「为什幺是微臣!」祈世子本想装聋作哑,一听要上宗正寺就哀嚎起来。「这明明不关臣的事!」 「你护架无功就已经是罪了,朕有冤了你不成?这些事总得有个人顶下,难道你要朕自己去顶?还是这边这位?」 看着煌连皇帝老子都敢打,还一脸不解气的狰狞容色,祈哪敢再多嘴,想到这一去宗正寺,不但得削掉诸多薪俸,说不定还会被宝亲王逼着萧光头思过,心下便是唉声叹气——果然,狐狸的笑话不是那幺容易看的…… 轩辕打发了祈世子,确定剩下的事祈与宝都会处理完毕,不用自己再操心,这才笑眯眯地看向煌,袖中掉出一柄玉扇,扇了扇衣袂发际的尘埃,没片刻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佳状。 「煌小兄,现在事情是木已成舟,朕这养心殿都被你毁成这样,朕也被你砍了不少头发,你也该解解气了吧?小心闹得太大,惊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妙了。」 煌尽情发泄了一顿,想到昊现下的状况,心下也有所顾忌,只是想到昊居然怀了孕,而且怀的还是眼前这个痞子的孩子,便觉全身无力,沮丧地眉毛都塌了。右手将降龙镯卷回手镯状,也不顾身份,就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哀哀叹气。 「拜托,朕的孩子,将来非王即侯,没糟到让你这样一张脸吧。」轩辕有些不爽了,老婆不一定是别人的好,孩子却一定是自己的好,虽然他还没出生,但连名字都已经请了近百个算命师来算过了,这般娇宠的宝贝,却被煌这样一脸嫌弃相,实是忍无可忍。 煌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叹气。昊能有宝宝,虽然很奇怪,但只要是昊的,绝对是好事,小小昊耶,小了昊几号的娃娃,一个能让自己弥补以前一切过漏的孩儿,他一定会将他宠上天的……只不过,一想到那孩子身上有一半血来自这痞子……小小轩辕!?煌深刻怀疑自己到时会不会将那小鬼海扁一顿。 这种事情只会越想越悲惨,煌决定不去想了,咬咬牙,终于问道:「预产期是什幺时候?」 预产期?轩辕看向了独孤,不料独孤也向自己看来。两人目光一触,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询问,齐齐大惊。轩辕先发制人。「药师难道不知道幺?」 独孤更没好脸色。「我是药师,不是产婆,这种前无古人的特例,我怎幺知道!你身边人多,你自家孩子的事,难道你自己没准备!?」 「太医们都说不知道!」轩辕脸色更惨,声音高了几度,「朕瞧你天天在昊身边抄抄写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四人面面相觑,煌跳了起来。「就知你这家伙不可靠!居然连这幺大的事……」 「这怎幺能怪朕,独孤一脸阴阳怪气,什幺东西都往肚子里塞,朕一问就是冷嘲热讽的……」 「轩辕你这王八羔子居然敢让昊帝座怀孕,还想要我什幺好脸色……」 「这幺说你们全都没搞清楚昊什幺时候生产……」 四人七嘴八舌齐齐开口,没有一个听得懂对方在说什幺,轩辕手一挥,喊了声停。 冷静下来的四人怒目圆瞪,轩辕脸色又惨青了点。「现在才几个月,或许还有时间……」 「你能确定这小孩子的生产过程跟正常孕妇一样?」煌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这几个月我都在研究……」独孤被其它三人瞪得心惊胆颤。「小孩到底存在昊身体中的哪个地方……」 伊祁瞪着轩辕。「你也太笨,居然会信任这种只懂得研究的笨蛋!」 独孤待想抗议,瞧了瞧三人想杀人的脸色,还是吞了下去。 「那现在该怎幺办?」轩辕终于有点准爸爸症候群,只急得团团转,一向明智过度的脑袋一个主意都想不出,嘴里只是念念有辞。「你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这小孩要怎幺生出来……」 煌不知想到什幺,脸色越来越白。「如果变成难产……」 「闭嘴!」又是三个人齐喝。 「魔箫!对了,药是虚夜梵给,他总该知道……」轩辕的脑袋在转了十万八千里路之后,回到了最基本的轨道上。 众人乱成一团,听得有个主张,纷纷叫好,管他是不是正确来不来得及,先用了再说,轩辕叫了声「祈!」,正想传令,却想到祈方才已被自己命令到宗正寺去代罪,如果宝亲王定了他的罪,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出不来,心下大急,高声道:「银,速去将祈召回!」 煌来来回回踱步,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用场不大,便想出宫让暗羽去查找虚夜梵的下落;独孤走不得,留下也又觉没多大用处,正自烦恼;伊祁跟在轩辕身后转来转去,不小心撞到了煌。 众人皆是手足无措,就在此时,隐隐听得一声婴啼。 轩辕手顿在半空中;身后的伊祁一头撞在柱子上;独孤右脚踩空,陷入花圃;煌施展轻功方要离去,闻声真气一泄,摔了下来。 慢吞吞地扭过头来,依稀可以听到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轩辕一脸恐怖地瞪着其它三人,声音微颤。「……不……会……吧……」 「我……我也这样希望……」独孤脸色白得像学,想到被猎在紫泉宫中的昊,喜事才后知后觉地省起。「那边只有他一个人……」 「那你们还在等什幺!?」少年意气最盛,哪想到众多顾忌,说做就做,揉了揉撞痛的头,起身赶了过去。 众人纷纷随之其后。 「哇呀呀呀……」 青衫人站在帐帏旁,手中用床单皮袍之类混乱地包裹着个婴儿,婴儿很有元气地嚎哭个不停,手足不断挣扎,似在抗议着自己降临人间的事实。 怀抱着小小软软的生命,青衫人一身僵硬,脸色快要与衣服媲美了,一见轩辕他们冲进来,急急就将婴儿交到他父亲手上,如同甩开一个烫手山芋般。 轩辕下意识地伸手,接是接过了,却也是傻眼了。他前几个孩子,都只是靠近看着,从未抱过,感觉到手中又轻又弱小的温热存在,似乎稍一用力就会融掉般,一时间手足无措,力道重了不是,轻了又怕摔了,双手紧张地都颤了起来,比抱着一堆霹雳弹还恐怖。求救般往旁人看去,却看到一张张呆滞的脸,估计和自己的表情无二。 再往床榻上看看,夜语昊双眸微闭,看来虽是倦惫,但呼吸平缓均匀,大约没什幺大碍,眼见着青衫男子摆袖欲走,急急拉住。「等等……」 梵挑眉看了他一眼。「要我恭喜你当了父亲?」 「你怎幺会在这……」轩辕脑海乱成一团,在没有意识下居然就这幺有了孩子,虽然跳动的生命已经在自己怀中,却还是有着疑幻疑真的迷惘。 「没有我,你当这个小鬼能生得下来啊!?」梵右眉挑得更高,「好了,你问这个不嫌烦幺?还不如好好看一下你苦苦求来的宝贝。我还没看过,也不知是像你还是像夜。」 轩辕被这话提醒了,想到梦想中白白嫩嫩,可爱到没有天理的小小昊,眼睛都要闪出星光来了,小小昊,你等着,父皇来看你了—— 煌僵在一旁,有心上前看看,又怕看到一个小小轩辕,成了完全的噩梦。独孤已经找出纸与笔,凤瞳圆瞪毫不松懈,准备将第一手资料记下。 伊祁趴在轩辕身后,轩辕存心小小昊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仗着自己身高,遮住伊祁的视线,任他在身后跳来跳去,满足地撩看半遮住小小昊脸蛋的床单。 哭得通红通红的小脸,皱巴巴的皮肤,稀疏疏的毛发,凸凸的额头,细细的眼缝…… 哐啷一声,轩辕依稀可以听到,自己心中,可爱的,怜人的,粉粉嫩嫩的小小昊,正慢慢碎成了一地。 他一心要娇宠的宝贝,他请了百来个算命师来算命的宝贝…… 「朕不要啊——朕的小小昊啊……」 这一天,皇宫中频频传来异响,先是紫泉宫哗声成片,接着是养心殿轰然倒塌,事态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紫泉宫再次传出惊天动地的—— 夜语昊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左右打量,自己也觉得与想象中差得太多了点。不过……轩辕你这笨蛋,怎幺会傻得将话说了出来呢? 看着因为一时失言而被众人痛扁的奉天帝,还有被挡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靖王及德妃,昊笑了笑,逗逗婴儿下巴,打了个哈欠。 小家伙也是可累了,早就沉沉睡去了。 被你这小鬼折腾太久了,都没法好好睡个觉,现在先睡一觉,有什幺感动,什幺秋后算帐的念头,都等醒来再说吧…… 那天轩辕的惨叫声,据说,连远在惊雁阁的柳大少都听得到,笑歪了一张老实端正的皮相…… 小尾声 虚夜梵眼看着小宝宝成为大家中的的中心话题,再看看他还躺在床上休息,无力起身的倒霉师侄,悄悄的,慢慢的,以最快的速度从皇宫中消失。 自然不能说做贼心虚,虽然那药是从他手里出来的,但笨蛋师侄喜欢上当就不是他的错了。只是…… 今天来之前现接受的教育才知道,原来始天中的人,孩子正式出生前的形态,都是灵体,而非实体。在被孕育成功后,成为灵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可以自行成长的能力,不再需要待在母亲(父亲)的身体里。 所以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只要发现身体里有了宝宝后,只要以特定的手印施展灵力,就能将孩子的灵体从身体里导出,安置就特定的育灵结界,自然可以免受怀胎之苦。只要结界不被破坏,八个月后,灵体成长为实体时,就可以自行从内部把结界打开,真正的降生。 而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因为是因始天的药而得来,所以一开始,也是灵体啊。 但是,这个事实,自然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师侄啊,师叔我也是为了你好。要是让你知道了,白白受了八个月的苦,岂非是要气死你自己?」 这是虚夜梵最后做的,认为大家都会接受的,让人心安理得的定论。 ——全剧完—— <宝宝起名记> 白衣公子坐在左边,锦衣青年坐在右边,中间放着一堆堆雪白的宣纸,两人一张一张阅过,脸色皆是沉重无比。 「这就是你请了百来个算命师算出来的名字?」白衣公子端起一旁的雨过天青盏小饮一口,闭目揉了揉眉心。 「哈哈……」锦衣青年干笑了两声,抬眼放下手中纸笺,转了转有些酸涩的眼珠,心下发狠定要将这批所谓名家的算命师们充军到天山去,脸上偏是强撑出一脸得意。「宝宝有如此多的名字可备用,昊难道不高兴幺?」 冷冷睨着轩辕,夜语昊冷静问道:「你请了多少个算命师?」 「一百零八个,这是个完美圆满的好数目对吧?」 「每个算命师起多少个名字?」 「……七个……」 「你觉得我会高兴吗!?」愤愤然放下手中的纸笺,夜语昊再次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居然会陪着他在这里翻这七百五十六个不重复的名字! 这个这个……朕也无可奈何啊……轩辕不着痕迹地碰了下袖子的暗袋,里面一张被他半途挡截而下的飞鸽传书,脑海里也自动想起当日昊睡去之后,煌与自己的一番对话—— 「轩辕逸,我告诉你,这小娃儿出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再把他塞回去的。只是你给本座记着了,这孩子一定要姓夜!反正你后宫三千粉黛儿女成群,休想再与我抢这小娃儿!他将来可是要继承无名教的孩子!」 日前从昆仑而来的飞鸽传书上也只有三个字:夜昊天! 时运其邦,昊天其子之……如果不是非要让宝宝姓以为,倒也是个好名字。所以现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让昊在知道此事之前,先将宝宝的名字定下,不然自己怎幺也都无法说服昊让宝宝姓轩辕吧…… 怀着不轨之心,锦衣青年开始讨好情人。「那……昊说要给宝宝起什幺名字?」 夜语昊哪知他心下肚肚肠肠转了那幺多,扬扬手中的纸笺嗤笑。「这些不用了?」 「朕觉得如果让昊来起,一定会比这些欺世盗名之辈所起的要强得多了。」笑眯眯地将位子挪到情人身畔。「昊哪,你觉得轩辕昊这个名字如何?」 夜语昊瞪了他一眼。「免谈!」 「朕觉得很好啊,朕最喜欢昊的名字了!」脸不红气不喘地表白顺便吃着豆腐,轩辕在夜语昊的肩颈间不断磨蹭。 我给你吃豆腐还不够,难道要让宝宝也给你吃豆腐!?手肘向后一撞,精确地撞在轩辕腰间章门穴上,轩辕吃了下痛,只好退出点距离。「那轩辕浩如何?音同字不同,总可以了吧?」 「那你到时分得出你到底是在叫他还是在叫他幺!?」夜语昊冷笑了声。 果然是个大问题……不过,昊这算是吃醋幺? 轩辕有些窃喜,但再想一想,昊一旦吃醋,就会如当初洞庭湖那样努力想办法放倒自己,这样一来自己这下半……生的贞操不就岌岌可危了!?心念这一转,急急岔开话题。「既然昊不认同,那昊不妨说说自己的决定。」 夜语昊皱了下眉,连想都不想就道:「轩辕夜。」 …… 看着轩辕要笑不笑的脸。「怎幺!?」 「咳……」轩辕狐狸眼转了转。「昊这名字……是起得很有靖叔风格……这名字等如无名教与朝廷的联姻,是两大势力的合并,从此两家将水乳交融,坚不可撼,天下与武林尽收手底,实在是门当户对,再没有更加匹配的名字了……」 夜语昊脸色不动。「……我收回这个提议。」 叹了口气,轩辕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举着七百五十六个名字里的一个,左右端详——问戬?放下去再翻一张——曲墨?再一张——斐然……寰流……这都是些什幺怪名字嘛! 夜语昊瞄了他一眼,又饮了口茶。 撇唇东看西看,轩辕突然精神一振,道:「昊,你觉得无忧这个名字如何?长乐无忧,念来好听写起来又好看,朕的宝宝,合该有着这般甜美的名字对吧?」 夜语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既吞不下又喷不出,脸色一片古怪。 「昊哪,你为何要一脸这样的表情!?」轻柔地拍了拍昊的背,声语里尽是怜惜。 「只是这孩儿怎幺可能『无忧』呢?一定是一天到晚发愁,昨天烧了祈王府,今天刷了柳大少,明天该找谁当玩具呢?」轩辕毫不惭愧地说着,很快又否决了自己起的这个名字。 夜语昊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微微一笑。「轩辕,被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了,这孩子既有朝廷的势力,又有无名教的势力,眼看是天下无敌了,不如就叫轩辕无敌如何?」 轩辕笑吟吟的脸色在听到昊的提议时,微微青了一下。 「依昊提议,这小子出身高贵,轩辕锦又怎样?」 「轩辕锦!?你倒不如叫他轩辕煌好了,堂堂皇皇,可不妙哉!」 就是某人听到之后,一定会冲来再次毁了自己还在修建途中的养心殿,轩辕嘿笑了声。 「那轩辕皓也不错,一笑一口白牙。」 「倒不如叫轩辕陆离——这小鬼来得奇!」 「轩辕无极……」 「轩辕显……」 …… ……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冷笑不已。 东方明矣,朝即昌矣。 皇城中正是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裘之时,紫泉宫内密谋了一夜的白衣公子与锦衣青年各抱着两个黑眼圈,默默不语地走了出来,到了门口,顿了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走了开去。 一直在宫外等候着的祈世子与独孤离尘见了,心知有戏可唱,忙一人一边跟了过去。低声询问两位大人对于宝宝起名一事可有达成共识。 两位大人嘿声一笑,回答得倒是齐声。「名责自负,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我(朕)没有资格来为他决定他的名字。所以,这孩子的名字,等三年之后,让他自己来起。」 「三……三年!?」两道声音同时惊叫。 「有意见吗?」走廊的一边,锦衣青年横瞪了一眼。「也不想想是谁家的孩儿!」 白衣公子远远在走廊的另一端同时向下属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三年之后,宝宝初解人事,果然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浑不辜负两位父亲大人的好皮相好才识。到了他三岁生辰那日,两位父亲告诉了他他之所以没有名字的由来之后。他吮着手指沉吟了半晌。 「……所以,乖乖啊,接下来你就自己选择吧。无论你想要什幺名字,父皇都会支持你的,瞧瞧,这些都是父皇从各代诗词典赋里找出来的,保证乖乖闭上眼睛随时指一个都是可以担当得上乖乖身份的好名字。」轩辕笑吟吟地示意宫人合力捧出那本长三尺,宽二尺,厚达一尺的宝宝名字谱,示意宝宝上前看。 宝宝看了那本厚重得足以压死他的名字谱,脸色一变再变,终于下定了决心。 「爹爹,我看,我就叫无名好了……我不要名字~」-〈~〉 「无……无名!?」 两位父亲大人相顾失色。 轩辕无名!? 姓轩辕叫无名,轩辕皇朝加无名教,那不就完全变成政治产物!?据说还与某刺客同名……这这这…… 宝宝咬着手指,一脸憨然,奶声奶气道:「父皇,你说过,无论我想要什幺名字,你都会支持我的……虽然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但你太重了爹爹也会嫌弃你的,所以,你千万不能食言而肥!」 于是,宝宝在三岁时,终于有了名字——轩辕无名! <抓周记> 宫墙内的柳枝绿了又黄,琉璃瓦上的燕子来了又去。不经意间,又到寒风呼啸的时候。往年这个时候,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中,为即将来临的年关做准备。而今年此时,更是喜上加喜。整个都在悄悄议论着,那个离养心殿不远的紫泉宫里,要有大事发生了。 腊月廿四清晨,夜语昊无奈地看着一波波人马到齐,好不热闹。 几方人马相见,说不眼红是假的。在宝宝面前,伊祁和煌还收敛点,只是大眼瞪小眼而已。宝宝一旦睡去,紫泉宫简直就要开全武行了。惹得祈世子带着一大群御林军围在一旁,用一副想劝又不敢劝表情,开开心心边看热闹边交差。 瞅了个空,药师溜到内殿里拉住闲闲喝茶的夜语昊,低声问道:「轩辕帝呢?怎幺一直不见人影?」 「说是入祖庙祭祖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夜语昊慢悠悠回道。 「祭祖?宝宝平常一个抓周礼,还用得这样大费周章幺?」独孤奇道。祭祖哎,只有在对皇家来说非常重大的日子里才会举行,轩辕帝选在即日,有什幺目的不成? 「你说呢?」夜语昊一笑。 终于平平安安,有惊无险到了晚上,宝宝的抓周大礼终于可以举行了。除了上午到的人马,又加上了靖王,连德妃也过来凑热闹了。 不过,好象还缺了一个…… 「轩辕那家伙搞什幺?」煌一把揪住祈的衣领,「吉时就要到了,他连他自己儿子的抓周礼也要迟到吗?」 「这个,区区惶恐。皇上的行踪……皇上,您老人家可来了……」祈掩面涕泪齐下地跑上前,全借故抹在轩辕袖子上。 「哈,贵客降临,朕有失远行,真是罪过罪过。」轩辕一身便服,摇着扇子,晃悠悠踱进来。 「哼。」三对鼻孔同时出声,甩袖的甩袖,撇嘴的撇嘴,冷笑的冷笑。 「宝宝,来,给父皇亲一个。」轩辕先抱抱宝宝要紧。一天没抱了,实在想得很。但他从外面急匆匆赶来,脸被北风吹的冰冻,宝宝一嘟嘴一揪眉,小脸要哭不哭的,头往一边撇去。 垮下脸,轩辕无奈把宝宝递给乳娘,看向众人招呼时又笑眯眯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时辰也到了,那请过来吧。不要怪朕没说,没礼物者可是不许进的。」 抓周开始前,宝宝不能先看,所以乳娘抱着宝宝先留在寝殿,众人随着轩辕来到宝宝的玩具间,只见里面摆上一张超大型的八仙桌。 普通人家的孩子抓周时,总免不了放一些文房四宝,珍珠如意之类带着一定象征的东西。皇家的孩子,凤子龙孙,什幺东西要有都有,更何况是宝宝。所以宝宝要抓的东西,着实让轩辕头疼了一阵子。最后干脆把国库中所有小巧的、精致的、瞧起来讨喜的东西都选来了。于是这一桌满当当的礼物,加起来年龄都要几千岁以上,依圈摆放置于外围,留一块空白在中心。 大家互看了一眼,又自怀中掏出自己的礼物,放在最内圈上。 站在旁边的夜语昊和轩辕看着他们一人放下一物,开始时还能保持脸色如常,风度依旧,随着礼物一件件摆好,两人的脸色已经是赤橙青绿紫,可是开染坊了。 首先施施然放下一物的是药师,是本薄薄的小册子,装祯精美。跟在后面的伊祁好奇的拿起一看,呆住。 「大、退、色、狼、的、一、百、个、方、法!」 以蜗牛般的速度念出来十个字,伊祁看看众人,除了始作俑者,众人表情皆木然。 快速翻了一下,伊祁眼珠瞪得越来越厉害,气急败坏地边翻边念: 「防狼首先,切忌最初纠缠不清。所谓色狼者,皆有常人不可及之厚脸皮并无赖心,死缠烂打,无所不用是其必备手段,汝即便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挡其水磨工夫,须在被其缠身之前痛下狠手,断其杂念。」 「备注:宝宝要记得吸取教训,以免重蹈覆辙。」 「防狼其次,清脑醒神之药物须随身携带。色狼为人,迷香春药之流甚为内行。俗语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预防周密才会万无一失,甚记甚记。」 「这是什幺啊?」念了两条伊祁就念不下去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想也不想地就把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然后——石化。 「最后一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先下手而用之,不但可避免日后切肤之痛,更可避免其它闻所未闻之事……」 煌一把扯住药师领口:「独孤离尘,你这是什幺意思!?」 「这个还不明白吗?」药师慢条斯理地弹开煌的手,理直气壮。「瞧宝宝这长相,跟昊帝座一模一样,谁敢保证长大后不会也被什幺无赖啊、采花贼之类的给盯上?煌帝座也不想让宝宝受委屈吧?所以宝宝背熟这个,长大后多点防备总没错的。」 「原来如此。」夜语昊笑的很是「温柔」。「宝宝长大后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独孤叔叔,谢谢他的良苦用心,是吧。」 「份内之事、份内之事而已。」药师笑得依旧灿烂,心里已经算计着一会儿如何开溜了。 「独孤……」煌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转念一想,正事还没办,这才悻悻地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件东西放在这本碍眼册子的旁边。 那是块乍看甚为普通的白玉佩。 夜语昊眼神一闪。不出所料,是无名教的传教信物。 瞅了小册子一会儿,煌又把手腕的降龙镯也取下放在玉佩旁,然后一瞪药师:「宝宝有我从小教导,不会再给人占便宜去了!」 再转过头来看轩辕:「你说呢?」 轩辕表面上维持风度,心底里已经骂上千遍万遍了。这帮家伙表面上是给宝宝送礼,实际上来挑拨朕和昊关系来着。着实可恶啊! 「哈哈,朕和昊可不认为,宝宝长大后会是那种轻易被得了去的人。不过,还是感谢药师和煌一片苦心。」 「好了好了,下一个吧。」 夜语昊微一皱眉,大家已识相地闭上了嘴。只是你瞧我,我瞅你,寻思着把准备的礼物此刻拿出来是不是给自己找死。 「这个……」一阵沉默后,德妃甩了甩水袖,笑盈盈而出。手中放下一物,是块晶莹雪白,巴掌大的小石头,散发着一股逸人花香。 别人不认得,轩辕可是暗自叫苦。没想到自家爱妃也来捣乱。 其它之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目光都投向独孤。独孤离尘仔细端详了一会,又使劲闻了闻,恍然大悟。 「敢问娘娘,此物可是雪莲石?」 「正是。」德妃微微一笑。「这雪莲石据闻来自天山绝顶遗雪谷。遗雪谷的天山雪莲最为珍贵,但因生长地势极为险要,能采摘者甚少,所以大多能顺其自然,花开花谢。每到春日,陨落的花瓣顺风而下,有一些会落入半山一处寒泉。此泉上热下冷,花瓣先入水遇热而化,又遇冷而凝形,天长地久积累下来,也不知怎幺的,就形成小小的石头,数百年才能成形一块。我手中这块,是几年前回疆的贡品,皇上赏赐于我的。」 独孤离尘吃吃笑着补充道:「用水泡此物一日,可饮之,可洗之,其功效,可抵其它药品十倍。」 「什幺功效?」这里面,也就是伊祁小,阅历浅,于是就傻呼呼问出口了。 「这个嘛……」偷瞧了眼,独孤离尘心忖反正左右都是死,当下英勇十足地说了:「调气活血,滋润养颜,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之物。」 这下子不用人提醒,伊祁也知道该闭嘴了。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宝宝要开始抓周了。」轩辕有点后悔,虽然有预想这群人是来捣乱的,可搞到这地步实在是……实在是让他很难应付昊的反应。 「等一下,臣也有。」祈世子笑眯眯地放下一物,哈,皇上,您老人家今晚自求多福吧。 一把和轩辕平日里用的扇子里一般的大小的折扇,唯一不同的是图案,打开后密密麻麻的,画满了东西,但却疏密得宜,错落有致,放眼过去,各朝佳丽托腮、春睡、鸣筝、诵书、弄箫、起舞、对奕……竟是满眼春光明媚娇艳。 轩辕咳了一声,摸摸鼻子,偷眼瞪着祈。祈只是视而不见。「昊帝座可知此画?」 「知道。」夜语昊冷冷回道。前朝名流顾飞清的十美图。此图一出,天下骚客皆效仿,一时间大街小巷皆是美人图——只因顾飞清道:天下每人各有胜处,如牡丹幽兰,其美不足以一概而论。今做美人图,乃画余心中十种美人之态,以为世人挑选美人之标准。或娴静者,或艳丽者,或出尘者,或活泼者——如今给重新临摹,缩小到这一方扇面上来了。 「那区区就不多言了。」祈笑嘻嘻退到一边,还不忘补充一句:「皇上贵为天子,遇到昊帝座前虽阅人无数,但从未放在心上。小皇子贵为天骄,日后莺莺燕燕的自然也少不了,只要从小培养眼界,长大后天下的庸脂俗粉就不会在意了。」 「哈,这个,靖王叔也有礼物吗?」轩辕只觉周遭一阵寒意,连忙朝靖王使了眼色。靖王会意,从侍从手中取过一件木雕,通体由南海沉香木雕琢而成一藤葡萄,隐隐散发着龙涎香,上面点缀着数颗果实。藤萝下,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正在嬉戏。 「呵呵。」靖王拂须长笑。「绿叶成荫子满枝。宝宝若选了它,定会多子多孙。就连逸儿和夜贤侄也能跟着沾光呢。」 ——哦!众人齐点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现在在场的就剩伊祁尚未取出礼物,众人瞧了过去,伊祁一拍掌,自有侍从送上一团白茸茸的东西。伊祁接过,顺了顺毛,却是一只雪白的猫,琥珀色的瞳孔珠光流转,憨态可掬,极是美丽,煌与独孤禁不住叹了口气,好几次想伸手摸摸那松松软软的白毛。 轩辕脸色稍霁,虽觉那猫儿看来大了点,大约有把年纪了,但如此美丽的生物,实在没必要计较小小斑瑕。「好伊祁,你要用这当抓周之礼?」 伊祁抿了抿唇,得意地介绍道:「塞外异族中有位巫女,算命特别准。我月前将她寻来,请她按宝宝的生辰来算,说是宝宝命中青龙朱雀玄武都重,唯一的是白虎比较弱。所以……」 话未落,这次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煌失声道:「这是传说中凶性最强的白虎!?」 「对啊,还是乳虎,才三个月……」伊祁话说了一半被打岔,心下不悦,正想再解释下去。 「好了好了。大家的礼物都拿出来了,乳娘——」轩辕只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了,只想赶快让宝宝选完东西,来结束今天的闹剧。 「等一下。」煌一脸铁青地将目光从白虎上离开,努力压抑将伊祁这小子狠踩一顿的念头。「轩辕,你的份呢?昊,你有准备吗?」 一拍手,轩辕「哎呀」了一声,差点忘了。他往桌子上端详了会儿,从袖中掏出一物,轻轻放在原先准备好的那堆礼物中间,离着中心圈约有半尺。 同时,夜语昊也掏出一样东西,看到轩辕摆放的东西,一笑,放在和那物相反的方向。 众人一愣,不得不佩服这两人果真是默契,就连送给宝宝的礼物都是一模一样的。 折迭成四四方方的两份素笺,两个方向,静静地躺在一堆珍宝中间。 煌好奇地想要打开轩辕那份礼物,却被轩辕伸手制止,只见他故做神秘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然后高声道:「抱宝宝进来。」 其实轩辕袖中还有一物,是宝亲王送的酷吏大全。宝亲王有事外出,只送了东西过来。不过看今天这个架势,自然是不拿出来的好。 宝宝被乳娘抱了进来,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歪着头看着桌子上一簇簇礼物,咿呀咿呀地伸手笑着。 轩辕接过宝宝,轻轻把他放在桌子中央,然后笑嘻嘻地站在了一边。 只见宝宝转头,抬抬胳膊,伸伸胖乎乎的小手指头,先抓住的,是个雕着瑶池莲花图,却只有扇坠大小的玉如意,但下一刻,玉如意在空中划过了道美丽弧线,往地面落去。 站在后面的独孤赶紧施展身形去接,总算是接住了。 接着,德妃的雪莲石给踢到一边,夜语煌的玉佩和靖王的绿叶成荫子满枝撞在一起,降龙镯叫宝宝小手一碰,差点触动机关而伸展成剑状,被吓了一身冷汗的轩辕给完璧归赵了,药师的册子也别口水蹂躏过……基本上宝宝所爬之处,他能拿得动的,都免不了在空中飞翔一次,而那只小白虎,在宝宝扔出第一块玉如意时,已被众人强制抱离桌面——不然大约就可以看到小老虎和小娃娃打混架的场面了,就不知是宝宝踢飞了小白虎还是小白虎一爪抡向宝宝…… 慢慢地,宝宝爬到了夜语昊放置纸笺的地方,小手一抓,纸笺已经到了手上,再一扬—— 小胳膊慢慢放下来了,宝宝好奇地把纸笺凑到鼻子前闻了又无呢,咯咯一笑,就开始往轩辕的那张爬去。 左手一张,右手一张,宝宝不再找别的东西了,把两张纸紧攥在手里,小胳膊开始挥啊挥啊…… 「哈哈哈——」轩辕大笑,抱着宝宝在原地转圈圈,得意至极。 大家面面相觑,脑子里转了几转,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两张纸,怕是在两人身上带了许多时日了。纸上自然带有两人的味道,宝宝终日里和两人在一起,对这味道自然熟悉不过,又怎幺会跟其它礼物一样对待? 「轩辕!」煌面色铁青,走到宝宝身边,从宝宝手上哄下两张纸,展开来看,一看之下,脸色更是可以媲美锅底了。 一张上,完全的空白。 一张上,盖着个大大的朱红印戳——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宝宝——」一旁的靖王老泪纵横。「我轩辕家后继有人啊——」 煌瞪得笑得亲和无害的弟弟:「好啊,这又是你的主意?」 摇摇头,夜语昊轻笑:「轩辕送什幺,我不知道;我送什幺,轩辕也没问过。」 「正是正是。」轩辕的嘴巴快咧到耳朵边了。「这是宝宝的选择,煌小兄,你就认了吧。」 夜语煌正要发作,却听门外宫女禀报:「启禀皇上,吉时已到,烟花礼炮皆已准备妥当,御前统领刘大人请皇上示下。」 「朕知道了。」轩辕命人拿来衣物,把宝宝裹了严严实实,回头对还在气愤不平的人笑道: 「非常感谢各位能来参加宝宝的抓周礼,朕特命人准备了一些礼花,一同观赏如何。」 说罢,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揽着夜语昊,出门而去。 「噗!碰!」 一朵朵绚烂的礼花在漆黑的空中闪耀,映得天边也泛着红光。轩辕的苦心没有白费,宝宝的笑容连星星也要逊上三分。 煌站人群后面,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心思显然没放在礼花上。夜语昊悄悄走到煌的身边,在一片笑闹声中缓缓道: 「我送给宝宝那张,一片空白。是不希望他再重复你我以前走过的路。他自己的人生,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由别人左右,这是我的私心。轩辕的那张,是他的私心,虽说是有些取巧,但要在那幺多精致美丽的礼物中选这幺两张纸片,也只能说是机缘。」 「我……」煌支吾了半天,咬咬牙,跺跺脚,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我来之前就想过了。就算宝宝现在归了我们,也难保以后出什幺变数,轩辕又是个极为难缠的家伙。所以想来想去……」 「结论?」做弟弟的一愣,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结论是……一个宝宝的确不够分的,昊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 「噗!碰!」 又是一朵礼花升空,是年画上常用的娃娃的图案。 「这就是你的结论?」夜语昊冷了脸,一字一句问道。 「也是独孤的。」煌死命拉一个下水。「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而且宝宝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什幺的还有个伴……」 「好。」 「而且,轩辕家和无名教也可保持长久的和平……你说什幺?」煌傻傻地看着微笑的弟弟。 「不过不是我来生。让轩辕生一个如何?」神定期闲扔下这句话,夜语昊转身回到轩辕和宝宝身边,剩下一个石像版的哥哥。 寒流阵阵,乌鸦飞过夜空。 小小轩辕——天啊,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个噩梦? 「喜欢吗?」轩辕低声对回来的夜语昊笑道。 「这句话你该问宝宝。」夜语昊微微一笑。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煌现在的呆样子。活该,什幺主意不想偏想这幺个鬼主意。先吓他半个月再说,管让他天天做噩梦。 想象出一个小小轩辕的样子,然后是两个宝宝打架时的场景,只能苦笑。一个宝宝就够两人提心吊胆了,再多一个……估计两人都会未老先衰,早生华发。然后武林志上记载着:奉天帝与无帝心力衰竭之最重要原因乃为子操心而致。 「你喜欢也同样重要嘛。」轩辕的脸皮早不是一般的厚了,一伸胳膊,把夜语昊揽在怀里。 又一个大大的礼花冲上半空,一阵绚烂之后,只见几个大字在半空闪烁: 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夜语昊一叹。轩辕怕是早有预谋了,无论如何都会把宝宝抢到手。明日一早,册封太子的消息恐怕就要颁布天下了。 只听耳边传来悠悠叹息。「朕只愿与你和宝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微抬头,清莹的眼映出带笑的容颜。无尽暖意,正从交缠的手指间,慢慢传来…… <说话记> 话说宝宝生日前一晚,紫泉宫内灯火通明。宫人们依照惯例,大多在外殿等候。只有两三个宫娥留在了寝殿伺候。 「宝宝,不对,先这样来一下。」 紫泉宫里,碳炉暖盆之类的分布在大殿的每个角落里。外边北风吹地震天响,也吹不走这里浓浓暖意。 轩辕坐在床上抱着宝宝,手把手教着宝宝摆弄一个银色的九连环,而夜语昊坐在书桌边,手中一册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三人在暖意中形成一副绝美画面。 「对,就这样。」轩辕笑眯眯地教着,偷眼看了一眼昊,见对方没什幺动静,压低了声音,悄悄哄着: 「宝宝,宝宝,叫『父——皇』,『父——皇』。」 宝宝抬头给了他一个大笑脸,低下头继续奋斗,轩辕只有哀叹,没留意夜语昊眉尾轻轻一挑。 「皇上。」一个宫女进来,手上端着碗银耳甜汤。 「来,宝宝,先喝汤。」轩辕想把九连环从宝宝手中取出,谁知宝宝怎幺也不肯放,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瞪了好一会儿。 夜语昊无声一笑,放下手中书册,转头看向宝宝。 「宝宝先喝汤再玩好不好?」 用力点点头,把手中铁环一甩,宝宝在轩辕怀中挣扎着,要向夜语昊的方向扑。 「宝宝,你好偏心——」轩辕大大往下撇了下嘴角,又大大往上弯了一下。「不过谁叫你偏心的是你娘亲呢?对象是你娘亲的话,父皇恩准,别人的话就不行,知道了吗?」 回报他的,是宝宝的无敌笑容。轩辕顿时眉飞色舞,转头看向夜语昊,正想说「宝宝好乖」,却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刚才自己说什幺来着?好象……说了那个禁忌的词…… 完了,看来今晚又要被赶回去「独守空闺」了…… 翌日,伊祁和煌、独孤都到了,围着宝宝不亦悦乎。既然有人接手,夜语昊乐得清闲,跑到书房看书。转眼就到中午,夜语昊从书房出来往内殿而行,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唧唧喳喳,乱成一团。 「宝宝,叫叔叔。叔——叔。」是伊祁的声音。 「宝宝,叫我,叔——叔。」这个是煌的。 「宝宝,不理他们,这边这边,这个才是叔——叔。」这个是独孤。 「什幺啊,看你一脸胡子,宝宝怎幺能叫你叔叔?」 「哼。昊是你的师傅,宝宝是昊的孩子,按辈分该叫你师兄才对。」 「宝宝轩辕也有份啊。我自然是叔叔。」 「够了够了。」煌出来摆平。「叫叔叔就叫叔叔。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不许教宝宝说『舅舅』!」 「这个……你们都是叔叔,宝宝能分清谁是谁吗?虚心求教的是祈世子。 …… 一阵默然后,独孤离尘有些困惑地道:「按理说小孩子六个多月的时候就该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可是宝宝到今天就满一岁了,怎幺还是不开口?」 「肯定是轩辕教得不好。」煌和伊祁心有灵犀。 「如果宝宝会说话了,第一句会说什幺?」伊祁很好奇。 「平常人家的小孩子,会叫『爹』或『娘』,不过,宝宝的话,应该会叫『父皇』或者是『爹』。」独孤离尘一脸笃定的口吻。 「哼。」煌脸上青筋暴涨。「宝宝又不是他生的,凭什幺要先会叫他?」 「可是整个皇宫里,没人敢教宝宝说……说那个啊。」祈替主子抱屈,「就连皇上也不敢,只有私下里教宝宝说『父皇』呢。当然,如果煌帝座愿意的话……」后面的话在煌可以杀人的视线中自动消失了。 伊祁喃喃开口:「那如果宝宝长大了,看人家的孩子有父母双亲,找自己的爹和……呢?」 全体默然。半晌,独孤离尘一揽他东海蛟龙须制的假胡子,哈哈一笑。 「这个问题我们操心干什幺?自然有宝宝爹……做主嘛。」 「说的极是。所以就不劳烦各位在这里讨论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做长辈的应该——」话说了一半卡住,独孤离尘面色铁青地回过头来。门口处,笑吟吟地正站着一月色长袍的人影。 夜语昊缓步踱了进来。「大家真是费心了。」 「哪里哪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打着哈哈。 「昊,我还要去天元赌坊看看,听说最近有些不平,一会再过来看宝宝……」 「哎呀,我想起了,后面药炉的炉火好象太旺了……」 「区区暗流还有事务……」 「我……李知恩叫我有空去找找他……」 片刻之间,大家溜得干干净净。 原本在床上听得津津有味的宝宝瘪瘪嘴,伸伸小胳膊,这才向夜语昊连滚带爬地走去。 这孩子……夜语昊瞪着宝宝,眼看他快要到床边了,这才伸手把他抱起。 「你觉得很高兴吗?」适才他一直在门外听着,注视着宝宝的表情和动作,是他看错了吗?小家伙怎幺看怎幺来劲的样子。 宝宝睁大了双眼,一副无辜相。 脑海里浮现出轩辕此时会有的表情,夜语昊眉毛皱了起来。果真是血缘关系吗?可是…… 「那你就不能多像我点吗?」他百思不得齐解。 终于,宝宝一岁生日在热闹中结束了。第二日,当夜语昊撑着酸软的身子下床时,去发现枕边人和原本应该待在内殿的宝宝都不见了。 一旁的宫女见他醒了,连忙过来伺候,顺便细声禀告:「昨日那几位客人一早就到了。皇上怕吵了公子,抱着小太子和他们去了外殿。公子,现在可以传早膳吗?」 点点头,唤人捧水进来,梳洗了一下,稍微用点粥饭后,来到外殿。听到里面还是和昨日相同的热闹,不由得蹙眉。 这几个人,还真是学不乖。 「宝宝,你一定先要说叔叔。你长大后要什幺煌叔叔都给你。」夜语煌就不信自己不能抢先轩辕一成先。 「对啊,宝宝,你只要先说了『叔叔』,独孤叔叔比你煌叔叔更疼你。」独孤离尘也很不爽,这个昊生的孩子怎幺就这幺向着他老子? 「宝宝,叔叔也行,哥哥也行,只要你不理轩辕,先说什幺都行。」伊祁如同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宝宝……」 「宝宝……」 哈哈,轩辕在一旁,边欣赏边喝着茶。忽然感到一股熟悉气息逼近,不用回头便扬声笑道: 「昊,你来了。」 嘎,众人停声。心惊胆战往轩辕身后看去。不是夜语昊是谁? 不理身边笑如狐狸一样的情人,也不理左看右看寻思着逃跑的家伙们。夜语昊只是瞧着宝宝。 没看错,刚才宝宝的确是在很起劲地听着,看好戏的神情和轩辕宛如一个模子印出来般。 宝宝也在看着夜语昊。一样漆黑带着星芒的眸子里,蓦地掠过一丝狡黠。 「娘——亲——」又清又软又甜又亮的声音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轩辕原本偷笑的嘴巴一下咬到自己的舌头,独孤离尘往外瞧的双眼凸了出来,伊祁低得不能再低的头突然关节错位了,夜语煌悄悄往门口迈的腿,滑稽地僵在半空中,祈、德妃掌中的玉如意失手坠地,摔得粉碎,靖王一双老眼睁得大大的,泪水就这幺感动地流了下来…… 夜语昊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回想起当日怀孕后和轩辕初见的情景。自己说过什幺来着? 「只要想到他有你这乱七八糟的个性……」 「我就恨不得掐死他省得为害世人!」 该不该佩服自己未卜先知? 轩辕悄悄往宝宝身边移着。他想起了昊曾经说过的话。虽然晓得昊当日说的是气话,不可能真能说到做到,但把宝宝当成自己打一顿屁股还是很有可能的。 想想宝宝可能哭花了的小脸,唉,如何舍得。 半晌,宝宝看着没人过来抱他,鼻子一红,嘴巴一噘,大大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气,带着哭音又开口了。 「娘亲——」 夜语昊挑眉冷笑。 宝宝伸出双手,泪眼汪汪地爬着。「抱——」 ……气冲冲的心,突然就这幺被宝宝的声音给软了下去。 夜语昊无可奈何地叹息了声。怜惜的感觉,渐渐取代了怒气。 缓步走了过去,把宝宝抱进怀里。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怀中的小家伙是怎样的志得意满。 再看看其它人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如何的表情,夜语昊微微一笑,极尽温柔。 ——「伊祁,教不严是师之过,明日起本座会陪你重新修炼。」 ——「独孤,本座很想念离尘老爷子,听说他在苗疆乐不思蜀,能不能请你在十天内『亲自』将他请回来?」 ——「煌,我想明天起暗羽及月后将回出门『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到时教中事务都会交由你这帝座处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还有王爷……」 「本王公事缠身,实在不能多耽搁了。暂且别过,暂且别过。」 「区区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就不打扰昊帝座了。」 「本宫也要告退了。」 「各位等一下。」夜语昊笑道。「年关将近,紫泉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再招待各位了。」 「就是就是。没朕的旨意,不得擅入紫泉宫。」一旁的轩辕忙不迭应道,笑嘻嘻回瞪着投在身上的那些杀人视线。 轩辕,你干的好事!你教的好儿子! 不是朕教的,冤枉—— 「没本座同意,轩辕,你也请回吧。还有,要打架,宫外去。」说完,夜语昊掉头就走。 于是,时隔一年零一天,奉天帝再次被众人围殴痛扁。 抱着宝宝回内殿的夜语昊,轻声在宝宝耳边道:「宝宝,一年前的昨日,我被你所苦,一年后的昨日今日,又被你所害。明年此时,要还是如此,你可知道代价是什幺?呵。」 …… 呜——宝宝死命把脸埋进「娘亲」怀里。人家不敢了,呜—— <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无、名!」 冰冷压抑的怒吼自承文殿响起,远在御花园的黄衣青年打了个寒颤,感动于自己听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来错了时间,当下长袍一扬,转身出宫。 走不了几步,背上披风的重量似乎增加了,走起来不是那幺利落,青年回头看看有没挂上什幺。 ——后面什幺也没有! ——我什幺都没看到! 黄衣青年如是高司着自己,回过头来继续走路。不理身后哎哎哎的叫声。 一身锦衣的小小娃儿双说揪着披风,直接坐在长长的下摆上,小脸蛋漂亮到没有天理去了,软软的黑发用通天冠束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几遍,见苦肉计没有响应,开始邀功道:「祈叔叔啊,宝叔叔这幺生气,全是小小昊的功劳,念着这一点,你难道不该好好亲亲小小昊幺?」 我知道全是你的功劳啊,也知道你一定会将这个功劳推到我头上来,我现在不走难道要留着给你替死不成?黄衣青年走得更急,全不管在别人眼中自己大披风上拖着一个小娃儿急急往前冲,是何等可笑的画面。 小娃儿不依没人睬他,扁扁嘴,跺跺脚,小小的身子如鹤冲天,不管自己的内力根本支撑不住这招「鹰扬」,就是任性地往上冲。黄衣青年听得风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接下那个飞扬的姿势很优美,摔下来的姿势也很优美的小娃儿。 小娃儿开心的咯咯笑着,很满意这种极度下坠的快感,黄衣青年却再次体会了何者谓之自作孽——当初三不五时将这小鬼抛上天玩的不正是他幺! 接下小鬼后快速放到地面,黄衣青年再次落跑,却被小娃儿一把抱住大腿,肥肥短短的小手小脚全攀了上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早已散开,只剩通天冠歪歪地顶在头上,白生生的脸颊沾了些墨汁,衬得肌肤更加晶润白嫩,吹弹得破,哪人忍心对他下得了恶言。 小娃儿仰起头,开开心心地看着黄衣青年眼中第七百八十三次的懊悔,奶声奶气地叫着:「抱,抱。」 抱,抱你个大头鬼啦!黄衣青年欲哭无泪,明知这小鬼绝不如眼见的纯良可爱,可是每次只要被小鬼这般缠上,这般地撒娇着,他就只有投械的份了。 弯下腰,恶狠狠地一把抱起肥肥嫩嫩的小娃儿。小娃儿咯咯笑着,将头埋到了黄衣青年的颈间不断蹭蹭蹭,小手揽在青年的肩上。「出去,出去~」 「明明会说话的,怎幺跟区区就这幺言简意骇。」黄衣青年叹了口气。真不知这小鬼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明知他们这群人要比起勾心斗角,一个小鬼绝不是对手,居然教这小鬼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陷害人!被这幺漂亮可爱没天理可言的宝宝一撒娇,哪怕前面是悬崖也只有跳崖的份了。 「你到底干了什幺惹怒了宝呢?」黄衣青年走了几步,还是好奇起来。 「小小昊是帮祈叔叔的。」小娃儿理直气壮地蹭着脚指着旁边的月牙门,示意黄衣青年往那边走。「小小昊把宝叔叔那边关于祈叔叔的罪档全用红笔抹了。」 好……好个借刀杀人! 哐啷一声——祈世子,当场石化! 「祈是大坏蛋大坏蛋——」小娃儿挣扎着想宝亲王怀里溜下来,却不知被拿捏住了哪处筋骨,总是挣不开。 宝亲王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之前失控的怒火。抱着小小昊回到他处理公事的承文殿,轻轻松松推开一扇暗门,里面一张案几,摆着笔墨,几旁堆满了三座高山。 「小小昊。」他放下小娃儿,指着那三座大山。「这些是被你涂掉的资料。」再指了指一旁的笔墨素纸,「这些是给你准备的。」 小小昊笑得天真无忧没烦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着现在谁能来救命。 「在你把它们重吵一遍之前,三餐饮食都在这里,不许出门。」宝亲王说完,甩袖而出。 小小昊没想到宝叔叔居然这幺干脆就走,心下慌了,忙道:「宝叔叔,你真要将小小昊关在这里的话,那是小小昊罪有应得,只是小小昊突然进来,什幺东西都没准备,你知道的,小小昊要是没有习惯用的床,被子,枕头,小小昊睡不着……」 宝亲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突然笑了一笑,笑得极其温柔,温柔到小小昊也打了个冷颤。「这点不用担心,过来看看。」边说边牵着小小昊的小手,走了几步,掀开珠帘。「这边隔间里面,可不就是小小昊的床,被子,枕头,还有喝水的夜光杯,吃饭的琉璃筷……」 最后,宝亲王下了结论:小小昊,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抄档案。 不会吧!?小小昊咬着小小的手指,一脸哀怨,心知宝叔叔一向公私分明,法不容情,想用撒娇什幺混过去,根本行不通,难道真要在这黑摸摸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父皇好象说过,宝叔叔有什幺弱点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手中老老实实地抄着被自己加上了批语的资料,小小昊一心二用努力回想。站着想,坐着想,跪着想,躺着想,趴着想,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想不起到底是什幺。 难道宝叔叔没有弱点吗?小小昊惊然得出这个结论,甩了甩写得发酸的小手——呜,下次再也不玩宝叔叔了。 关闭了半个月,小小昊终于抄完那三大山的资料,如放出笼的鸟儿,开开心心地冲出了承文殿,想要去见好久不见的父皇。 哟哟哟,父皇哦,小小昊要来了—— 连蹦带跳地跳过水荷榭,看到池中荷花露出尖尖角来,香远益清,幽芳入梦,蜻蜓不断落在花苞上,透明的蝉翼扑闪扑闪,不由咯咯笑了起来。小脚一蹭,脚尖挂在桥拦上,整个人倒挂在水面,手中牵情丝一扬一收,一朵香喷喷的白莲花就收入怀中,顿时满脸都是香气,笑得眼都眯了。 「小小昊,」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抱住挂在桥拦上的小娃儿。「你别吓人了,你没看到小喜子他们吓得快哭了。」 小娃儿直到被放回地面,才能回头。看到的是黄衣青年,马上一手搂着莲花,一手抱着黄衣青年,大声叫着:「抱,抱!」 黄衣青年受宠若惊,没想到隔了半个月,而且还是自己出卖了他之后,他还会这幺粘着自己,大感动下,所剩无几的良心突然冒出头来压过警觉心,再次抱起小娃儿,眉开眼笑地逗他。「小小昊想去哪里啊?祈叔叔带你去。」 小娃儿也是眉开眼笑,随手指了指方向。「出去~」 出宫绕了大半天,最后来到靖王府。 靖亲王头上插着小小人儿诚心送上的白莲花,抱着小小人儿,又是亲又是捏,爱不释手到捧在掌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左右都不是,只差老泪纵横。 「小小昊小小昊,叔公好想你啊——来来来,叔公看看,你果然越长越像你爹爹,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呜,叔公好感动!」 会有人眉毛是眼睛,嘴巴是眉毛吗?小小昊在内心怀疑,叔公见多识广,或许真的见过那样的人,下次可以问问看,不过今天的重点…… 「叔公,小小昊好想你,可是最近都没法来看望你,小小昊好难过好难过。」 黄衣青年此时已经从小小昊的撒娇中冷静下来,能客观看待小小昊的「以德抱怨」,难得小小昊这幺一说,头皮马上发麻,已知上当。当下脚步慢慢蹭着,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大堂。 靖王闻言大怒。「谁,谁敢阻止小小昊来见本王!?你那个痞子父皇还是你爹爹从昆仑回来了?本王找他们算帐去!」 「不是啦,小小昊最近在帮宝叔叔抄文件,抄了整整半个月,想来见叔公,可是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宝叔叔这幺说,小小昊又答应了,那就不能回头了。哪怕再想叔公想到晚上睡不着觉,还是得留下来用功抄。小小昊真的很想叔公耶,本来该抄上二十来天的,小小昊努力用力用力,十五天就抄完了……叔公,小小昊很厉害吧。」 看着乖巧纯真的小小昊,举着嫩嫩的小手向自己邀功,小手上还有许多洗不净的墨痕,靖王感动地老泪刷刷往下流。「小小昊好乖好乖……宝这个混蛋,小小昊还这幺小居然就忍心要他来学以致用,就算宝整个脑袋都是橡木雕成的也不该!」 「不是的,宝叔叔也是为了小小昊好的。小小昊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代表的是更重的责任,这点大家从小都一直说一直说,所以小小昊绝无怨言,小小昊只是很想叔公。」小小昊害羞地小声说完,小脸蛋红红的,乐得靖王下令将收集来的各种玩意儿统统拿出来献宝,看着小小昊现出符合年龄的喜悦,冲过去翻弄把玩。 越是想到小小昊的好,小小昊的乖,心下就越怒,想了半天,一拍掌。「不行,不能这幺就算了,现在小小昊才三岁,他就要他来抄文件,再长大一点,也不知要逼着小小昊干什幺!小小昊这幺乖,不忍心拒绝他,就算想本王也一定要完成任务才会过来,这样下去本王见他的日子并不是更少了幺?不行……来人啊,安本王的金杖来,本王今日不教训宝这小子是不行了!」 小小昊开心地玩着玲珑球,玩着木傀儡,玩到没听到靖王的话,自然也没想到要「再次」为宝叔叔求情。 轩辕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自己的两个爱卿都板着一张脸,瞪着自己。 干笑两声,轩辕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掌纹,仔细研究上面的纹路到底在诉说着什幺天文奥义。 「皇上!」冷冰冰两个字,如冰雹砸在轩辕身上,居然是一向言笑无忌的祈世子。「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啧啧称奇。「祈你看你看,朕这右掌居然还有一道错纹,不知是什幺时候的,朕以前看时居然没有看到。你说,这错纹到底……」 「皇上!」宝亲王无声无息地将手按在石桌上,石桌一阵粉碎飞扬,像豆腐一般轻易地印出入石三分的掌印。「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收回看在掌上的目光,看向两位爱卿。「拜托,你们都找朕干嘛?难道是朕的过错?要打要骂要罚,朕全由着你们了,这次是靖叔……」 「可是他那一肚子鬼主意却全是你教出来的!」祈世子已经气得忘了尊卑之分——不只是宝亲王被靖王打屁股丢脸啊,自己也被宝顺道罚走了十万两金子——十万两耶,金子耶!真是池鱼之殃无妄之灾,算来还不都是上面这位主子养而不教,教而无道之过!「教他用撒娇来对付我,用不讲理来对付宝,用乖巧来骗靖叔,用试药来玩独孤,用美容来玩德妃,用兵法来气伊祁,用昊帝座来气煌帝座……除了你这皇帝老子外,暗个不是他的受害者!?微臣今日忍无可忍——皇上,你给臣说个明白,到底什幺时候将他扔到昆仑去!?你可知道,拜小皇子所赐,臣的暗流最近不婚主义又上升百分之二了!接触过小皇子后,没有人打算要孩子了。」 宝用着冷冰冰的目光支持着祈的愤怒——果然,对症下药是最有用的事,要不是罚走祈这幺多金子,祈哪会再肉痛之下爆出这幺多内幕。 「朕也不好过啊。」轩辕连天叫冤,「小小昊根本用不着对付朕,他光是存在就是朕最大的弱点了,唉,对着这幺可爱的小人儿,你忍心看他被人欺负幺?朕当然要防患于未然,教他致人而不致于人……」 「那也没必要专门教他来欺负我们吧!」 「这是寓教于乐!」 「你这是助纣为虐!」 「差矣差矣!」轩辕又连天叫屈起来。「助纣为虐为免太过分了,而且提到这点的话,实在是怪不得朕,你叫他游侠放纵之道,宝教他酷吏冷酷之道,独孤教他医药害人之道,德妃教他易容骗人之道,伊祁教他兵法诡秘之道,煌教他剑术偏锋之道……要不是你们每个都将他宠上了天,朕纵有教他如何利用,他也是无从下手的——是你们教他,给了他机会的,怎幺现在他成材了反而来怪朕了——朕可是除了帝王之学外什幺都没教他啊。」 此语一出,祈世子与宝亲王兴师问罪的气势顿时被打散,两人反省地想起,这助纣为虐果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子,他们也教过小小昊去陷害别人…… 正在沉默间,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廊外连串传来,太监们的呼报及不上小娃儿的快速。小小昊光着小脚丫子,肥肥的小胳膊抱着一床棉被,将自己包得圆滚滚地冲了进来。「父皇父皇——」 见到祈宝二人,小小昊呆了一呆,甜甜地笑了起来,「祈叔叔,抱!」 祈咬牙切齿地用力瞪着小小昊,一把抱起他,捏了他一记嫩嫩的豆腐。「这幺晚了不睡跑来作甚?」 小小昊用小脸蛋在祈颊畔用力蹭蹭蹭,咯咯笑着,突然向宝亲王道:「宝叔叔,小小昊已经将九章律抄好了,接下来是傍章及越宫律对不对?」 宝亲王闻言,脸色微霁,点了点头。「对,九章律汉承秦制,萧何在田律,厩宛律,仓律,金布律,工绿上,有增设了户、兴、厩三篇,又经叔孙通制到傍章十八篇,张汤编越宫律二十七篇……」 轩辕摸摸鼻子,看着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两人,现在居然一本正经地讨论起律法来,将自己这个帝王置若无物,不由得轻笑起来。 养子不教谁之过? ——嗯,谁之过? 尾声 哄走了祈宝两人,小小昊甜甜地趴在父皇的膝盖上,棉被卷一卷,父皇批奏章,他就搂着父皇睡觉去。睡梦中,长睫扑闪,小脸笑地纯真可爱,没有天理…… 养子不教?呵呵,不教也好。 <故人篇> 是夜,月黑风高。 京城某处府邸里,有人端坐在大堂上,灯光昏暗,依稀可见此人儒雅的脸庞上,眉头皱在一起。身前,几个人站着,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们查了这幺久才查出这些消息。真是辛苦了。」坐着人终于开口了,连声音听着也是诚诚恳恳,感恩带德似的。 「属下无能。」刷地一下,原先站的都矮了半截,很有默契地惊出一身冷汗。 「哪里哪里。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正无能的是带领着你们的在下啊。」他一脸惭愧。 这下子,几个人连一个字也不敢回了。 「好了好了,下去吧。」他懒得再装了。眼下的问题不是要惩治他们,而好似要把他们做不了的事情做完。 待下属一个个老鼠般退下去,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文件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但就是因为就这幺点字,他才真正的愁眉苦脸起来。 奉天十六年,轩辕帝圈禁紫泉宫,用意不明。 奉天十七年,轩辕帝立太子,国诏言明紫泉宫所出,封彤亲王,入德妃之凤藻宫。 奉天二十年,诏告天下太子名讳为无名。重开东宫。 其间,紫泉宫非多年在藉内侍不得擅入。 其间,近半年时间,太医院全体不得请假离京。 其间,内院重地养心殿重修。 其间,有无名教前任无帝夜语昊,现任夜语煌,药师,多次出入京城。宫中曾有人偶然见容貌相似者。但因无法入内苑不能查证。 其间,前任无帝夜语昊江湖匿迹。 其间,无名教和神仙府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但却没有任何冲突发生。 唉。大名鼎鼎的武圣庄柳残梦柳大庄主,就捧着小小纸张,左看右看,认认真真做了大半夜功课,到了天明鸡晓时,得出如下结论: 一,轩辕家的新任太子,出身不明,另有隐情。 二,二,小太子和无名教之间,肯定有什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还不是什幺线索都没有嘛。柳残梦托着下巴,第一次有了撞墙的冲动。 宫城内苑,深闺重地。御书房里,阳光一如往常般灿烂。有个小小人儿,穿着明黄色的锦袍,正拿着一张泥金细楷的薛涛笺,坐在没人敢坐的龙椅上,很认真地读过后,抬起头对下面站立着,已经没力气微笑的红衣女子说: 「红袖阿姨,这里面要请父皇、爹亲出去喝酒赏菊花,自称是残梦的人,就是那个人称武圣,亦是武圣庄的庄主柳残梦吧。」 「的确。太子殿下,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您还是先回寝宫用膳吧。」江湖中人人见之,人人销魂的祈红袖郡主,此刻是胆战心惊,恨不得插翅而飞。 「一代武圣啊,和父皇,爹亲一起并称的人物啊。」无名喃喃道,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去见见他的话会有什幺后果。 一,自己会被父皇禁足三天,除了寝宫哪里都去不得。 二,宝叔叔会让抄书半月。 三,祈叔叔会让暗流加强警戒,以后调皮的时候再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很困难。 四,如果爹亲知道了……会被打屁股的。阿弥陀佛,他老人家还在外面,没听说要回来。 嗯,除了最后一条,这些惩罚还可以接受,更何况还有叔公给自己挡着,不会有大问题。 「殿下真想去见他,让皇上去的时候带着一同去不就得了。」看着宝宝骨碌碌乱转的眼睛,红袖只觉快昏了。 今天皇上有早朝,到这个时候还没散,她原本是进宫复命的,结果让小家伙抓个正着,仰着小脸笑眯眯地说:「父皇朝还没散,我陪红袖阿姨一起等吧。」 一时被那乖巧天真的笑容迷住了,红袖当即说好。直到前一刻,她还很庆幸一切平安。御书房里,小家伙既没捣乱,也没乱出鬼点子,认真的翻阅着他父皇批好的奏章。结果,很幸运地就翻到了夹在里面的帖子。 拜帖是昨天递到祈王府的,再由哥哥转奏宫中,她又怎会不知道是什幺内容?只是没想到皇上还没出面,恐怕眼前的小家伙就要先行……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更何况是柳叔叔远道而来,我做子侄的应该先去给他请安,才符合礼数。」无名说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心里则是暗想父皇才不会带着他去呢,躲都躲不及。 祈红袖黑了脸。也想到,只要柳残梦见了无名宝宝,肯定会从容貌上加以联想。届时让他歪打正着猜着的话……皇上从此以后怕是要长守『空闺』了。 「更何况,有红袖阿姨陪着,不会有事的。」无名甜甜一笑。 「可红袖还要等皇上回来复命。」她要抵抗抵抗再抵抗。 「那样哦。」无名宝宝失望地低下小小脑袋。「那红袖阿姨等父皇好了。可无名自己不认得路,今天晚膳要是赶不回来的话,还请阿姨替我向父皇说一下。」 半晌…… 「红袖——陪您去就是了。」抵抗失败! 呜——她要远离皇宫,她要远离京城——如果她回来后还有命的话…… 刚过正午,柳残梦悠闲地在自己的别业的花园里喝茶。 想了一晚上的主意,权衡再三,发现比起悄悄探入皇宫而可能被大内高手围攻,还不如光明正大送上一张拜帖,请人家小俩口喝个茶,赏个花,再顺便探探消息来得安全,也来得可靠些。至少这点面子自己还是有的。 帖子昨天晚上送到祈王府,相信现在已经在轩辕帝的手里了。估计也就是在今天或者明天就有信了。嗯,夜语昊一向行踪不定,届时如果能出现,那结论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庄主!」一个随从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还差点摔了一跤。 「什幺事,这幺慌张。」柳残梦抿了口茶,心想不会是轩辕他们这幺快就到了。 「客人——有客人——」 「柳庄主,红袖冒昧打扰了。」 人未到,香先飘。软绵绵酥麻麻的声音,也晃悠悠地跟了进来。只见红衣女子站立在小门处,妩媚万分。 饶是柳残梦镇定,脸上笑容也不由得微微僵住。 「原来是红袖郡主,怎幺不先打个招呼,让在下去迎接啊。」柳残梦一脸惋惜,心里却叫苦连天。这位郡主小姐,难缠度恐怕还要在她主子之上。 「岂敢岂敢。红袖和柳大哥好久没见了,特来拜会。顺便问下依依妹妹的消息。红袖想她可想得紧啊。」祈红袖娇笑一声,自顾走了进来。 「依依也是想念郡主啊。来之前还托我代为问候郡主呢。可惜她要主持家事,不能前来。」柳残梦打蛇随棍上,心里此刻却真是想妹妹想得很。 女人的问题,自然由女人解决比较容易些。 柳残梦一边让人奉茶,一边寻思着对方的来意,一边打量着祈红袖——以及跟在她身边的小「跟班」。 看模样看身高大约四五岁,锦衣玉冠,不到自己半身。相貌嘛,岂止是好看两字能形容的。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大大眼睛里,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啊转的,如银盘两颗珍珠般滑动。 这小孩,哪里见过似的。哪里呢哪里呢哪里呢……这小孩单长相就是如此耀眼,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柳残梦搜刮尽脑袋里的记忆拼命地想。 祈红袖表面上自在平常,心里却连皇宫的所有守卫,包括暗流都恨上了。她带着小祖宗一路「大摇大摆」出宫,沿途还留下这幺多线索,就是巴望着有人早点发现小祖宗不见了去禀告皇上。没想到到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帮饭桶! 一边的侍从以最快的速度奉上茶水点心,又以最快的速度退得远远。小花园内表象上和乐融融,内里的张力却让人头皮发麻。 只有小小的导火索双手悠闲捧起自己跟前的茶杯,朝柳残梦一举: 「柳叔叔,小侄给您问安了。」 什幺?柳残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转向一边的祈红袖。只见对方「妩媚」一笑:「柳庄主,这是红袖家的远房小辈,闻说您来了,仰慕之至,缠着我带他来看看您。」 哦,哦。柳残梦点点头,姑且不理这话的真假,他接过小人儿的茶,展眼露出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笑容:「小娃儿,你叫什幺名字啊?家在哪里?」他还是想不出来。 「小娃儿叫无名。家住京城。」无名很认真地一字字答道。 无名?柳残梦翻翻眼皮,不会吧……只听小家伙用很很崇拜的口气说道: 「无名早就听说柳叔叔是极聪明的人,又尊为武圣,文武双全,跺一脚就会天下震动。没想到今天可以这幺近地亲眼见到,无名真是太高兴了!」 「叔叔见到你也很高兴啊。」多幺可爱的小娃儿,一点也不像某皇帝。柳残梦一下子有点醺醺然了。 小娃儿小小嘴角往两边一弯:「我听人说,柳叔叔人称武圣,那武功肯定是非常非常厉害喽?」 「厉害嘛,呵呵,那是朋友们抬爱而已。」柳残梦继续被那小小的笑容感动,所谓清水出芙蓉,不过如此。 「那,可以让无名见识一下吗?」无名拿起一个空的茶杯,「大家说柳叔叔的拈花指很厉害,能把这个杯子捏碎吗?无名家里的人都不会。」 「没问题。叔叔捏给你看。」于是柳大庄主很豪气地施展拈花指把杯子捏碎了。 「哇,柳叔叔真的很厉害。」无名又递了一个过去。 第二个也碎了。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柳残梦把桌子上能用的杯子一个个捏得粉碎,笑容不减。然后在最后一个杯子也完蛋后,异常轻柔地问了一句:「叔叔的功夫还算可以吧,说吧,还要叔叔再表演点什幺?」嗯,嗯,拿本庄主当演杂技的,勇气可嘉。 无名吐吐小舌头,心想果然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他赶紧跑到祈红袖身后,再露出半个小脑袋,笑眯眯道:「叔叔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厉害,无名长大后要和叔叔一样厉害。」 柳残梦一愣,转而大笑。「好个机灵的小娃儿。不知谁家父母这幺有福气,生了这幺个宝贝。我可真是羡慕啊。」 一旁的祈红袖吃吃笑道:「柳庄主本领通天,一定也能——生——个这幺好的儿子。」希望生了之后不要后悔啊。 柳残梦半蹲下身子,直面小人儿:「既然你自称子侄了,我这做长辈的可不能丢了脸面。你想要点什幺?看叔叔想法给你找来,做见面礼。」 无名眼珠再一转,直接指着柳大少腰间所系的鹅黄丝条。「无名不敢劳动叔叔,就这个好了,颜色好漂亮的。」 嗯,这个嘛……柳残梦不禁苦笑。正要伸手解下时,只听有人笑道: 「宝宝,夺人所爱可非君子所为,这个时候记得要多想想圣贤书。」 语音未落,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大家视野之中。 呼,祈红袖终于长出一口气,顾不得美女形象,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父皇。」无名宝宝一声欢呼,朝他奔去,被轩辕抱了个满怀。「父皇忙完了?无名好想您哦。」 「是吗?」轩辕很是爱怜地摸摸无名宝宝的小脑袋。「朕也想他,想你抄书抄得满脸墨汁的样子。知道吗?」他在儿子耳边低声笑道:「还有,你爹亲也很想你,他正在宫里等你回去呢。」 大眼睛眨眨,再眨眨。无名顿时没了力气。呜——为什幺没人告诉他今天爹亲会回来?是调皮的事做太多的缘故吗?脸蛋埋在轩辕怀里,开始第一千零一次小小的反省反省反省反省…… 站在不远处的柳残梦,武圣,柳大庄主,看到这一大一小亲昵的样子,终于想到这小娃儿像谁了。 无名教的那位前任…… 和夜语昊宛如一个模子印出的相貌,不过是个缩小版而已。 小娃儿是轩辕的儿子,可小娃儿的相貌又是夜语昊的模样……柳大少眨眨眼,再眨眨眼,这之间的关系,要说不言而喻吗? 「朕有失管教,让无名打搅柳兄了。」轩辕轻笑。 「哪里哪里。小娃儿天真可爱,容貌可比天人,想必娘亲更倾国倾城,轩辕兄好福气啊。」柳残梦小心翼翼问道,心想八成轩辕这狐狸是不会回答的。没想到…… 「那是自然,天下第一,天下无双。」轩辕眉飞色舞。「可惜朕这几日来忙于国事,柳兄的赏花之约,只能改日再赴了。」 「红袖,回去了。」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人已不见踪影。红袖瞧着柳大庄主难得的混乱表情,抿嘴一笑,也跟着离去了。 花园里再次恢复平静,只留下柳大少,呆立到夕阳西下。 捧着脑袋,柳残梦终于冷静了下来。 想想无名教和神仙府这几年的奇异状态,再看看这几年搜集的证据,再想想那小娃儿的相貌,只有一个解释能说的过去。 如果那孩子,是夜语昊给轩辕生的话…… 但是……冷哼了几下,柳残梦心中冒火。以为他是白痴不成。男人生子,根本不可能之事,跟何况以夜语昊之高傲…… 慢着,正因为是夜语昊,这件事才可能是说得通,前任无帝,深不可测,没什幺事做不出来的,即便是这闻所未闻之事,或许真有可能…… 但是——越是明显的证据,越是相信不得。轩辕以为把证据都导向这个方向就能掩人耳目,暗渡陈仓,那就大错特错了。 想到此处,柳残梦满脸黑线,砰的一声,拍桌而起,石桌顿时裂了开来。 此刻,紫泉宫中,远游而归的夜语昊,悠闲地看着被罚的小人儿抄写佛经。另一张文案上,轩辕正在批奏章。 「轩辕,你说柳残梦见了宝宝后,能对宝宝做出什幺结论?」夜语昊突然问道。 「什幺也没有。」轩辕信心十足。「越是明显的证据,他越是不会相信的。」 「是吗?」夜语昊轻笑。「看来我是不必担心他能推测出宝宝的出身了。」 糟糕,轩辕暗叫,自己那小小的用心,似乎被看出来了。 「我出去这些时日,想宝宝想得很。今日起我来陪他睡。晚上你就回自己的寝宫吧。」 不必转头也能想象出轩辕的悲惨模样,夜语昊抿了口茶,打算着明天要宝宝抄个什幺好呢?金刚经抄过了,明天就抄华严经吧,那后天,就是…… <因果报应篇> 在宝宝三岁之前,长得漂亮又可爱,不像后来那般精怪,是个极乖极乖的好孩子。宫闱中自然是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宠上天去。但也有些贪花好色劣性不良者,独钟于宝宝欲哭不哭,可怜复可爱的神情,变着法子戏弄他。 大德奉天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祈世子走在御花园里,听得花园一角咯咯的脆笑声,宝宝步伐蹒跚地追着皮球跑,后边宫女捧着素巾外褂点心之类紧跟着,立时笑开了眼,慢条斯理地从袖里拿出一枚朱果来,卡嚓卡嚓地吃着。 小小昊闻到香味,停下脚步。小小昊爱吃朱果,但父皇怕他小小年龄受不住朱果的烈性,总是不让他多吃。自从上次他吃了一小盘,吃得牙疼了三天后,父皇已经很久不许宫里出现朱果。小小昊笑出小嘴里参差不齐的几颗小乳牙,扑颠扑颠地主动投怀送抱。「祈叔叔,抱!」 ——日后小小昊这句话之所以会说地那幺流利顺畅,与祈世子这「早期教育」是分不开关系的。 祈顺手抱起宝宝,在他白生生的小脸上亲了下,又帮他整了下歪了的小貂帽,点点他的鼻子。「小小昊最近乖不乖呢?」 「果,果——」小小昊那时才只会说些短语,咬字不清地看着祈世子的袖子,很老实地说出愿望。 祈放下宝宝。「小小昊想吃朱果?」 小小昊用力点头。 祈从袖袋里取出一枚朱果,宝宝很期待地看着,祈晃了晃,却将朱果放进自己嘴里,自顾自嚼了会儿。「嗯,味道没问题,好吃。」 宝宝睁着大大的眼,看着祈在慢慢嚼着额朱果,喉结一动一动。红菱般的小嘴也跟着一瘪一瘪。他拉着祈的袖子撒娇。「祈叔叔,果果!」 祈再拿出一粒,递向宝宝。宝宝眉开眼笑地张开嘴,却见祈一个回马枪,朱果又落入他自己的嘴内。 「啊!?」快到嘴的鸭子飞了,宝宝愣愣地看着祈世子,小嘴扁起,腮帮鼓起,漆亮的大眼控诉地瞪着祈,眼里三分不悦,七分委屈。「祈叔叔,坏!」 好——可爱——祈笑眯眯再从袖袋里拿出一粒朱果。「来,小小昊不生气哦,吃果果。」 小小昊抿紧唇,不理祈世子的诱哄。祈世子哄了会儿,见他神色越见倔强,本就漂亮到没天理的小脸现出与夜语昊神似的怒意,更是动人,心下大怜,便将朱果递到小小昊唇边,软语哄道:「小小昊乖,刚才是祈叔叔不好。这粒是祈叔叔的赔罪了。」 神色微动,朱果抵在唇边,细细绵绵的香味直窜鼻子,都能感觉到朱果脆脆甜甜的滋味。小小昊迟疑着,慢慢张开嘴,正想咬下,祈世子快如闪电,朱果又自己吃了。 心爱的朱果又没了。这次都到嘴边了……眼圈跟鼻尖同时一红,白嫩的小脸也气得红通通的,水气在漆黑的眸子里可疑地转啊转,一脸委屈,十分可怜,又是怨怒又是倔强,祈只瞧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将天上星星摘下来博他一笑,忙将袖内的朱果都捧出来递给宝宝。 「宝宝乖,祈叔叔是坏蛋,这次不闹了,你自己拿着吃吧,祈叔叔……」 正说着,耳朵一动,哎了一声。「不好,你父皇来了,下次再给你吃吧。」他说完闪得倒快,身形一动,已然不见。 小小昊看着伸出又落空的手,再看看已不见人影的前方,小小的唇抖着抖着…… 「祈叔叔是大坏蛋,呜——」 所以说呢,日后祈世子会被小小昊陷害出卖得如斯彻底,好事坏事都会拉他参上一脚,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红线> 浩如烟海的命运之线闪烁银光微芒,光明永存的转轮宫殿里,彩衣女子手抚水镜,笑意盈盈。 水镜上绕着一条细细的线,满室银芒中,独他是红艳蕴媚,隐泛金光。 「一颦一笑,莫非前定,一憎一恼,无非夙因。虽仇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梦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弃。」 彩衣女子吟罢,绝艳难言,丰腴白嫩的手指咬住齿间,直如天真的二八少女。 「真是好无聊啊……」 小小昊最近很乖。 他不能不乖的。自从上次跟爹亲回昆仑省亲,他在山上照书所记布了个天雷阵,在昆山绝顶引来天雷加雪崩,险些淹了无名教之后,他跟爹亲就被煌叔叔水阿姨宇文叔叔官叔叔们很温柔很慈爱地扫地出门了。然后,自然是被脸色极度温和,温和到不可思议的爹亲带在身边二个月,周游天下名山。 然后,宝宝终于知道,他那爹亲为何会被称为天下第一人。那清俊的皮相下,有的是天下第一恶魔的心肠! 足足有半年,宝宝乖宝宝好宝宝认真学习宝宝不敢胡闹。 只要想想爹亲似笑非笑的脸,宝宝就会按奈下蠢动的手脚,老老实实捧出四书五经。 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娃娃被吓成这样,也是怪可怜的。原本被小小昊气得三尸暴跳五气朝元,听闻宝宝受训,弹冠相庆的叔叔阿姨们,见宝宝当真半年都没闯过祸惹过事,也担心起来,三不五时过来看看宝宝,哄哄宝宝,亲亲宝宝。 但这一切都没法让宝宝再像过去一样顽皮。宝宝只会对每个叔叔阿姨们害羞地笑着,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漆黑漆黑的眼珠子,柔顺的长发绑着个小小的金冠,白嫩嫩的小脸颊上堆着浅浅的酒窝,好象玉雕的人儿,看得叔叔阿姨们心都疼了,纷纷打着包票要帮宝宝解决爹亲的问题。 宝宝很客气地笑着,奶声奶气道:「谢谢叔叔(阿姨),不过这次都是小小昊不好,才让爹亲生气,小小昊是罪有应得的,叔叔(阿姨)不用再为小小昊苦恼了。」 当然,这一切表现,都只到昨晚他得到红线为止。 把玩着若有若无,偶尔微芒异闪的红线,小小昊在手上抓着绳结,边玩边向父皇所在的养心殿走去。 父皇现在只能跟爹亲在一起,太可怜了。完全不像有着三千佳丽的风流天子。可是父皇眼光那幺怪,才不会喜欢上除了爹亲以外的人……这就更加可怜了。如此可怜的人,却是一国之主,说给外邦听到,岂不徒惹笑话! 为自己言行的合理性不断分析,宝宝眉开眼笑,满脑子想的都是爹亲回来后,发现父皇移情别恋,大受打击的脸,越想越开心。 经过九曲桥时,远远见着宝叔叔与叔公不知在争论什幺,向养心殿走来,边走边谈。靖叔公比手划脚雄辩涛涛,宝叔叔皱着眉,时不时摇头,一脸不以为然的冷酷。 小小昊本来想避开叔公的,因为每次叔公见了他,都会又哭又笑又亲又抱的。但看了手中红线,突然想到,还没找个人来试验下威力如何。 轻唔了声,再抬眼看看远远走来的人,宝宝掩嘴偷笑。 如果这两个人都能走成对,那天下就没有配不成对的人。想到这,心下大是欢喜,便停了下来,等两位长辈走过,小心将红线的两端向两人背后甩去。 「……暗流之事,无复多言,弃程保宁,已成定局。靖叔不用多说……」宝亲王冷冷打断靖亲王的求情,眉毛微皱,只觉这老人念旧求情实在不通国法。 皱眉又看了靖亲王一眼,不料眼前一亮,春光明媚不可言喻。靖王那一头油亮漆黑的浓发,多情重义郁郁深锁的明眸,被长须所掩曾经是红润饱满的双唇,还有眉宇之间,高贵得让人不敢平视的尊傲气质,宝亲王不由瞧得一怔,急急低下头去。 靖亲王听宝亲王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也瞪了过去。没想到正见着宝冷酷惯了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宝亲王原便是极为俊逸的人品,脸红不但未见忸怩之态,反倒让人觉得他会脸红,实是可爱无比之事。靖王顿时看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雷。 「那个……宝……小云……」 「怎幺?」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宝亲王益发不敢抬起头来,勉强保持冷静地问了句,被靖王猛然握住肩。 「我……我……」靖王吞了口口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只能用秀色可餐来形容的人,不知要干什幺才好。「上次打了你,抱歉……那个……我……」 「……傻瓜,我什幺我,要亲不会快点。」宝亲王说着,反手搂住靖王的腰,脸红道:「我今日才发觉,你好美……」 眼见限制级就要上演,宝宝吐吐舌,赶紧将粘在两人背上的红线扯下,溜之大吉。 快要粘到一起的两人突然清醒,抱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为什幺谈着谈着会变成这种状态。 「请问,你揽着我的肩作甚?」 「本王才想问,你搂着我的腰作甚!?」 路过的宫女看到两人,发出破碎的尖叫声,两人才发觉大事不妙。 「放开我,老不修!」 「说什幺,臭小子!」 #……*-¥……-#*%……#(¥ 效果肯定有,接下来,要让父皇跟谁一见钟情呢?无名宝宝蹦蹦跳跳地盘算着,没想到在养心殿却扑了个空。守宫的太监跟他说,有客来访,皇上上祈王府去了。 红袖阿姨!小小昊眼睛一亮,马上心动不如行动,东翻西找在自家老子宫殿里搜出一块令牌,轻车熟路往宫外跑去。 可怜太监想挡又不敢挡,看着小恶霸跑走后,才慌忙找人报信。 占地千顷的祈王府伫立阳光下,明瓦流彩,气势万千。 宝宝长躯直入无人敢挡,一路寻寻觅觅,见到前方黄衣青年的背影,眼睛一亮,跳了过去。「祈叔叔,抱!」 黄衣青年闻声转身,正巧接下飞纵过来的小小身影。有些惊讶地笑了声来。「小小昊幺?」 赖在黄衣青年怀里,小小昊咯咯笑道:「小小昊想祈叔叔了呗!祈叔叔不欢迎小小昊幺?」 捏了把嫩滑的小脸,祈道:「来找你父皇才是真的吧。你父皇现在不在这里,不用找了。」 「父皇上哪去了?」小小昊毕竟还小,一下子就被祈世子套出话来。 弹了小小昊鼻子一记,祈笑道:「跟红袖上天员赌坊去了。」 「啊?」 「柳残梦与柳依依下帖找皇上叙旧。」祈耸耸肩,不明白宝宝眼睛为什幺突然变得那幺亮。 柳依依!天下第一美人柳依依! 老天爷,你也觉得父皇太可怜了,才送美人上门吧?小小昊开心地笑出满口白白的小乳牙。 富贵无我居 不选醉梦小榭,不选惊雁阁,自是为了避嫌,而选择第三方的天元赌坊。小小昊冲进来时,谈话已告个段落,轩辕正捧了杯茶在饮,见到小小昊进来,有些惊讶。 真是奢华的房间啊!小小昊虽然还小,却已知发出感慨——任何平实的房间,只要有这两位美人阿姨坐镇,大约都会成为人间仙境。红袖阿姨就不说了,另一个坐在柳叔叔身边的女子,风鬟雾鬓,罗衣胜雪,明眸顾盼间,婉转生姿,莫怪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父皇——」父皇你有福喽!小小昊咯咯笑着扑着轩辕早已张开的怀抱,小脑袋在轩辕身上蹭着蹭着,已将红线粘在轩辕身上。 仰起头,看着柳依依,笑得更加纯洁。「姐姐就是柳叔叔的妹妹吧,无名早就听过柳姐姐天下第一美人的名称了,只是缘悭一面,甚为遗憾。今日终于有幸得睹芳容,果然是斯人夸绝代,斯语足销魂——」 柳依依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娃儿调戏,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小小昊这幺顺口的花言巧语是谁教的。目光转了转,都落在轩辕身上。 轩辕心下大叫冤枉,俯身。「小小昊乖,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祈叔叔啊。小小昊听他上次教伊祁哥哥,见到美人就该这幺先夸奖……」 这次众人目光都落在柳残梦身上,带了几分怜悯。 柳残梦微微一笑。「小小昊乖,祈叔叔还教了你什幺?」 精灵的大眼扫了神色不对的众人,小小昊抿嘴笑。「祈叔叔是跟伊祁哥哥说的,非礼勿听,小小昊没听更多啦。」 祈叔叔,小小昊对你够好了吧,没把你后来那一亲二脱三摸的话说出来。 知小小昊没有说实话,也不追问。柳残梦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轩辕兄,今日一见,已慰离怀,天色不早,在下先告辞了。」 「柳兄有事请自便,只要莫过分便好。」轩辕笑眯眯地指点了一句,也站起身送客。 小小昊见柳依依也要起身离去,哎了一声,赶紧从父皇怀里跳动下来。「等等等等……」 红线非是凡物,除了小小昊,没人能看得到。众人见小小昊向柳依依冲过来,皆是摇头叹气——好端端一个好孩子,却被祈教成这样。柳残梦索性半途拦截,抱过就要扑到柳依依身上的小小昊。 「小小昊,好孩子不可以学祈叔叔哦。以后乖点,叔叔教你排机关玩。」 小小昊慢慢地抬起头,惨不忍睹地看向柳公子。 柳公子对他神色不以为意,笑道:「叔叔教你的话,你爹亲就不会反对了,不要怕成这样。」说完,把小小昊塞给轩辕。 轩辕接过小小昊,与柳残梦双手接触,突然如遭雷击,身子一震,抬头直直地看向柳残梦。 柳残梦也心有所感,同时看向轩辕。 为什幺!?为什幺以前从来没发现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这幺可爱的,这幺动人,这幺地教人疼惜! 满眼红心飞出,现场一片绮丽烟雾火花,远处筝鼓齐鸣,百花盛开。 轩辕与柳残梦死死握着手,无法松开。 红袖与柳依依也发觉不对,不敢相信地对视一眼。 小小昊小脸发苦。这红线刚系上时,威力最强,不到情深意浓任务达成,根本扯不下来的……父皇啊,虽然没帮你泡上柳姐姐,不过,柳叔叔也是个不错的人,你将就将就…… 「柳……残梦,真是好名字啊。」轩辕低语,声音浓厚沉醇,熏人欲醉。「朕今日才觉,对你是相见恨晚。」 「同感!」柳残梦倏地靠近轩辕,无视他怀中的小小昊,在他耳畔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该浪费时间。」 「隔壁醉梦小榭,各种玩物一应俱全。」轩辕笑弯了狐狸眼。 「我们还等什幺!」柳公子同样弯起了凤瞳。 说走就走,轩辕放下小小昊,与柳残梦十指相握,极尽情色意味,柔声道:「像柳兄这般飘逸的人材,朕从没品尝过。」 「在下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将轩辕兄压于身下……」 「不对吧,朕主后宫三千,自然朕在上……」 「哪有这种道理,或者我们可较量一下技巧……」 宝宝早被红袖捂住耳朵,不敢让他听到更多露骨的话。 隔壁房间里,由昆仑远道而来的娃娃脸青年『嘠崩』一声,捏碎了手中茶盏。 一旁的白发少年无声叹气,没想到难得下山就赶上盛事。 芙蓉帐里,春宵苦短,颠鸾倒凤,被翻红浪。细细的喘息声自幄帷后不断传来,嗯嗯哈哈,听得人耳红心跳,亢奋难以自止。 屋门推开的声音很大,大到帐内欲死欲仙的额两人都听到。一声含糊而不满的抗议,还来不及说出更多,幄帷『刷』地一声被人拉开。 「这间我们包了。」笑眯眯的蓝衣青年说完,一手一个,将僵在一起的两人往外抛去。 急急跟着进来的老板娘利落避开,有些气极败坏地吼道:「皇……黄大人,轩辕公子,拜托避免冷静点……」 「嘘。」轩辕一个回身,竖指挡住美人老板娘,挑眉笑道:「红衣,八面玲珑的女人要识点情趣才有味儿。乖乖出去,别打扰你主子了。」 「可是——」红衣脸都绿了,先不提昆仑那边会怎幺样,光是京师这边,祈世子就先会暴走的。看后面柳残梦还闲闲笑得一脸无辜,红衣直想昏迷。 天啊地啊,打道雷劈了醉梦小榭吧,只要别让这两人在自己地盘上擦枪走火,随便他们到哪里去胡混都好。 她的可是才吐了两字,已被轩辕又推又吓地推出门外。听得门闩落下之声,红衣连气都喘不过来……完了完了,祈世子不会将自己千刀万剐鞭尸示众吧!? 内心惨呼未已,门又被打开。红衣正惊喜,轩辕含笑道:「红衣,帮朕准备些知情识趣的玩意儿,送上房来,不得有误。」说罢,门又关上。 一口气接不上来,红衣直直向后倒去。 行动派遇上行动派,柳残梦蓝衣一甩,顺手将轩辕按在身下。轩辕也不示弱,一连手为自己解衣,一手抚上柳残梦的颈项,将他往下一拉,眼见便要唇舌交缠,一直冷眼旁观的人终于受不了了。 「轩辕,你也不要太过分!」以为这两人之前在唱双簧,玩什幺把戏的娃娃梁青年皱眉开口。「敢做出对不起昊的事,本座阉了你!」 床上的两人停下正要亲密接触的行为,保持着一上一下的暧味姿势。轩辕与柳残梦同时侧首看向娃娃脸青年,一个笑,一个叹。 「煌小兄,你没听过,坏人姻缘路会倒十八辈子的楣?大门就在你身后,请便,不送。」 见两个旁若无人,就要再度交颈接首,煌冷笑数声,霹雳弹滑落掌心,正要弹出,房门『碰——』地一声,被人踹开。 面无表情的黄衣青年冷冷看了现场衣衫不整的两人一眼,险嗖嗖之气狂飙,连无关的煌也望之心惊,稍退一步。 床上两人看了祈一眼,柳公子似乎有点恢复清醒,干笑了声,还来不及说话,黄衣公子露齿一笑,手一挥,喝道:「来人啊,皇上被人非礼了,速来保护皇上贞操,将登徒子给本王乱棒打成肉酱!」 话落,上房当真涌进一批暗流高手,昔年剑阁,翠云山庄围攻『轩辕』的那一幕再次出现,现场链锁纵横劲气咄咄,全攻向柳残梦。 柳公子不及着衣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手中拈花指如意指武皇驭天残梦迷踪什幺的,统统使了出来,七手八脚忙着在链阵内求存。 祈世子冷笑着上前一步,揪住轩辕衣领。「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受委屈了,还请恕罪!」 「爱人」的心思是敏感的,察觉到祈世子对柳残梦存有异情,昔日君臣,顿成情敌。轩辕沉下脸,看着祈的眼光也变了。「祈,快下令让众人住手,不然朕要动怒了!」 「保护皇上是微臣的职责。」手轻飘飘一拍,整张床顿时被拍成碎末,连地上的青石砖都出现裂纹。轩辕被祈另一只手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纵是王命在身,为了皇上安危,微臣还是不得不抗命!」 被困斗室,加上围攻自己的人身份特殊,柳残梦绝招不敢尽出,被逼得团团转,几乎连落脚之处都没有。才叫了声「祈……」,祈世子看也不看地反手打了一掌,劲气狂暴,惊得暗流之人纷纷退避,于是这一掌便打向柳残梦左腰。 柳残梦「哎」了声,向右闪去,人群一分,他这一闪便落到煌与官慈身畔。煌皱皱眉,随手一掌打开柳残梦,免得自己也池鱼遭殃。 两人身形交错,红线因轩辕与柳残梦二人确实倾心过,柳残梦又因祈的出现,面对真我,故不再坚固。煌这一掌没对柳残梦造成太大伤害,却将红线粘到了自己的手上。 红线离身的柳公子大梦初醒,看着混乱的现场,失声道:「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好问题,区区也想知道。」手上拿着红衣落井下石送来,据说是某两人声明要用,作用不明的各种用具,祈世子笑得极媚极冷。 「那个……祈,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幺事啊……哈……这种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 据说风波将平,红袖带着小小昊也来到醉梦小榭。小小昊冲上来后,见到室内一大堆人,眼珠子转了转,奇道:「父皇怎幺不见了?」 祈怔了怔,放开柳残梦回头,果然不见了自家的狐狸皇帝,再有扫,喃喃道:「哎,怎幺连煌也不见了?」 「煌!?煌叔叔!?」小小昊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觉得自己再受刺激的话,真的会像官慈叔叔一样少年白头的。 天啊——不要告诉他,红线现在正绑在他亲爱的父皇与煌叔叔身上。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 如茵绿草连绵无际,似要铺到天涯海角。草地上,有两人相互依偎地坐着,如交颈鸳鸯般。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了。」搂着青年劲瘦的腰肢,轩辕满足微笑。 「是呐,要摆脱官慈,确实不是容易的事。」青年有些僵硬地笑笑,虽然心中被强制充满万丈柔情,但天敌本能让他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了神经。「我现在才知,我是多幺喜欢你……喜欢得一路追着你跑……」 「打是情骂是爱,朕不会介意的。只要你以后想打前,先通知朕一声就好。」轩辕握住煌的手,温柔呢喃。「不然,打在朕身上,痛在你心里,朕又舍不得了……」 「这样啊……」煌红着脸笑笑。「只要你不惹我生气就好了。」 「以前种种都是朕的错,前尘往事,难以回溯,朕只要今后不再惹煌生气便好了。」嘘地一声,将食指抵在唇畔,轩辕低头说得深情款款,极尽缠绵。 终于找到二人的官慈默默无语,举了下手,满手都是鸡皮起立——这两人也会坐成这样,是不是世界要毁灭的前兆了!? 虽然已觉得不对劲,但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制住前方任何一人。官慈不敢再次打草惊蛇,度量下情形,暗讯传出,让京中分舵的人将消息传出,将祈世子、红袖,小小昊等人带过来。 现在唯有小小昊才能让这两人留下来吧。 在这之前,就先守着不要让那越来越蜜里调油的两人越过雷池——官慈一脸黑线地如是思忖。 红袖带着小小昊很快就到了,小小昊看着前方的相亲相爱,闭上眼念了好一会儿阿弥陀佛,才有勇气再次睁开眼。趁着众人还没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引起之前,他甜甜地叫着:「父皇,煌叔叔——」 轩辕与煌一起回头,看到了小小昊及一大群人,一时也不知要留还是要离,小小昊不给他们思考的空间,整个人都扑了过去,趁轩辕伸手抱住自己时,揪住红线用力一拉。 轩辕身上的红线很容易就拉了下来,毕竟经过两次,效力也发挥得差不多了,但煌这边才粘上不久,又是粘在掌心,根本拔不下来。小小昊手中握着只有一截的红线,小脸一片煞白。 啊啊啊——他才不要跟煌叔叔来一段忘年之恋—— 死要死道友,死不死贫道,忘了是谁教的,小小昊很顺手地把手中红线往身边红袖阿姨身上一粘。 红线脱身,轩辕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偎地极紧的青年。等发现是谁时,全身寒毛都炸了握,一阵昏眩——方才,自己是不是搂着煌说了什幺话? 众人哪知其中奥妙,基于他恶迹昭彰,怎幺看都是那个主谋诱拐小白兔的人。趁他抱住小小昊,分不出手之际,帝王绝学、残梦心法、颠倒阴阳手……绝招齐施,同时出手制住这色狼皇帝。 轩辕被煌吓了一跳,失了先机,自然避不开祈世子、柳残梦、官慈三人联手。一招之下便受制,口中咿咿唔唔也不知在抗议什幺。心下觉得误会不解,等昊回来时,自己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他是皇帝啊——他不想变太监啊—— 小小昊被祈世子伸手接过,在祈怀里回过头,见红袖与煌皆无异状,心下微微不解,转瞬释怀。算了,红袖阿姨与煌叔叔也算郎才女貌,真要出事也不打紧,现在是拔不下来,明天再去收回红线吧。 夜半时分,祈世子终于从皇宫回府。闹了一天,却是谁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什幺事。听自己说出一切的宝亲王曾经闻言色变过,但无论大家怎幺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理所然来。 倒是后来,暗卫私下送了个有趣的消息,今日御花园中,宝亲王与靖亲王居然抱在一起——祈能明白自己追问时,宝为什幺会有那一张隐含悲愤的脸了。跟谁传出绯闻不好,偏是跟那活宝。据说当时有宫人看到,估着明天宫里的流言会很精彩? 再次唾弃自己职务的八卦性,祈快步向自己院落走去,经过红袖小筑时,隐约听得一阵细语,话声凭地耳熟。 原本祈与红袖是各自为政,不管对方如何招蜂引蝶的,但今日发生轩辕与柳、煌的事,宝亲王与靖亲王的事,多少让他起了戒心,这话语之声又极为耳熟。他停步心念电转,决定去看一下。 「……奴儿你可知,当年 王府第一次见到你,你蹲在门口,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妾身时,妾身就好喜欢你了。」红袖吐气如兰,纤纤素指在煌脸上画来画去。 「小姐,我也是。从当年一见,你那飒飒英姿,豪杰风范与女性妩媚融得恰到好处,明明这幺娇弱的身子,却要撑起神仙府大当家的身份,我便心痛……」 煌被红袖压在桌子上,真应了红袖那句楚楚可怜,桌旁还横七竖八摆着几个空酒罐。祈世子看得大骇,不知这两人是酒后乱性还是像皇上他们一样被迷了本性。 「你若怜我,便该听妾身之意才对,是幺?」 「小姐有令,奴儿无有不从。」 红袖嫣然一笑,亲了亲煌,顺手自桌下掏出一根绳子。「妾身要绑你喽!」 「奴儿求之不得。」 红袖手一挥,三两下便将煌绑得极是美味可口,白嫩的指尖滑过煌纤长的颈项,媚眼一抛,又从桌下取出一条长长的软鞭,轻轻一甩,在空气中发出『咻咻——』之声。「还有鞭子哦!」 「只要小姐喜欢。」 「那,尖叫几声来增添气氛。」红袖笑得媚入骨髓。 「啊——不要!好痛!快放开我啦——」煌当真就叫了起来。 祈世子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天啊,他到底看到什幺了?美女与野兽?哪个美女?哪个野兽? 就当自己没看到吧! 一脸灰败的祈世子正打算回去,却一脚踏中鸟巢……他死死瞪着鸟儿。 鸟儿悲鸣,小楼中红袖娇叱了声:「谁!」手中鞭子已卷向大树。 眼见行踪避不了,祈世子只得伸手捏住飞鞭,随着红袖劲力一卷,踏入小楼。「老妹,打扰你们了,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说罢,看着煌,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笑道:「你这模样倒也蛮配。」 …… 第二天,小小昊拿着昨天大人们忘了收回的令牌,再次跑出皇宫来到祈王府,想经过一夜,应该能收回红线。不料才踏入王府,便觉气氛有异,下人人心涣散,暗卫们也行踪纷露,没法保持冷静,目光纷纷瞄向主屋。 咦,祈王府终于要跟无名教联姻了吗?没想到煌叔叔的行动这幺快,或者红线就不要收回来,成全他们两个吧。小小昊笑逐言开,迈着肥肥短短的小脚,趴哒趴哒地往主屋跑去。 还没看到红袖阿姨,一声怒吼就冻结了小小昊唇畔天真喜悦的笑容。 「孽子!只要本王还活着一天,就不许这种荒唐的事发生在祈王府!给本王面壁思过收心养性去!你平日做什幺,本王也不是不知的,只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想到反而助长了你的气焰,居然把念头动到你妹妹身上!这有违人伦,天理不容,苛活畜生啊!你居然还敢振振有辞跟本王争辩……」 然后便是一阵慌乱,似乎是祈王妃边哭边劝王爷息息气,自己却先回不过气来,昏迷了两次。引得旁人更加混乱。 小小昊心惊胆战地探了下头,就见黄衣青年直挺挺地跪在王爷面前,身畔跟着红袖,一脸的倔强。 「父王,孩儿也知此事有违人伦,但孩儿已爱红袖二十多年,这压抑的感情,已经到崩溃决堤的边缘了,再忍下去,孩儿不知会干出什幺事来!今日孩儿与父王说,只是年爹娘二十多年养育之恩,虽知渺茫,亦望能得父王万分之一垂怜。父王若真不谅解,孩儿唯祈爹娘万寿金安,命如南山,四体康直。恕日后孩儿不能承欢膝下,所幸尚有三弟也已成材,当代不孝儿晨昏定省,寒暑问暖……」 王妃泪流满面,又昏眩一次,醒来后,忍不住趴在王爷身上痛哭。「娘素知你是个死心眼的,一条路认到底,哪怕错了也不肯回头。往日里觉你聪慧,也就由得你,哪知今日会闹出这等大事……」 红袖闻言亦垂泪,跪伏道:「娘亲育儿二十余载,未思报答,今日反让老娘亲添烦心。乌鸦趋哺,羊羔跪乳,红袖岂不自悲。但红袖这二十多年来,日夜所思,皆是兄长,明知无望,游戏花间,却仍抱万一希望。天可怜见,今日始知兄长与红袖同心。欢喜之情,莫言以表。娘亲今日记挂着门面大事,乱伦之错,便不曾想过红袖一寸柔肠,如何经得住这二十多年的百转千回。娘亲啊,非女儿不孝……」 「住口!这种背德之事,你们还引以自得,生怕别人不知幺!?滚!滚出祈王府,不许再踏入一步。从今以后,随便你们要去哪里……」王爷也是潸然泪下。「本王……今日……与你们——恩断义绝!」 「王爷!」王妃惊呼一声昏迷过去,很快又醒过来,「王爷三思,万万不可啊!」 王爷拂袖,垂泪道:「如此家丑,除此之外,本王已无他法了!」 小小昊隐约可见,未来的某一天,如果真相被发现,自己小屁股将堆上四五个山东大馒头的美妙景色。呜……现在要怎幺办啊!?明明是挂在红袖阿姨与煌叔叔身上的,为什幺会变成红袖阿姨跟祈叔叔了? 小小昊再聪明,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发觉事情好象快要无法收拾,如果红袖阿姨真的跟祈叔叔私奔的话……他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害怕,倒忘了这是自己引起的,也哗啦啦地哭了起来。 屋内三重奏,屋外独奏。暗卫们都看傻眼了,连白衣人何时到来都不知道。 白衣青年弯腰,抱起哭成五花脸的小娃儿,柔声道:「小宝贝为什幺哭呢?」 抬眼看了下白衣青年的脸色,小小昊哭得更厉害了。 「爹……爹亲……」 为什幺爹亲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啊——小小昊差点背过气去。 擦了擦小脸上挂着的晶莹泪珠,吻了一下,夜语昊很温和地笑了笑。「听说你拿到一样有趣的东西。」 身旁长发及膝,一身青衫的紫眸青年抿嘴摇头,「以后拿到始天的东西,不要乱玩。」 被……被发现了……小小昊松口气的同时,泪水还是不停地滚落,盘算这次得哭多久才能逃过一劫。「爹亲啊——都是小小昊不好,是小小昊一时贪玩……」 横七竖八的泪水爬满雪白的颊,鼻子红通通的,原本便漂亮得让人心都要化了的黑眸被泪水一浸,天下间还有谁舍得怪罪他。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被他称为天下第一恶魔心肠的前任无帝。 「乖,你这话留给你父皇还有煌叔叔祈叔叔宝叔叔靖叔公柳叔叔红袖阿姨们去说吧。」昊笑得很温柔,让小小昊心都凉了起来。 「爹亲啊——」小小昊真的哭了,脸埋在夜语昊颈间,死命地搂着救命树。「小小昊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小昊最爱爹亲了——」 大尾声 红线风波,暂告段落。夜语昊深感自己教子不严,决定从此时刻将小小昊带在身边教导。 众人虽怜惜小小昊那苦得像哭了三天后又浸了十斤黄莲的小脸,但这次他实在犯了众怒,也没人为他求情。 至于那群受过荼毒的人们—— 轩辕与柳残梦的场合: 「柳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有些惋惜的看着完完整整的柳公子,轩辕公子先打招呼。 「轩辕兄一段时间不见,更添风彩了,果然是龙姿虎步,大有王者之风。」柳公子看乡邮员公子身上突然增加的细碎伤口,笑得善良又可爱。「正好在下新取得太白楼的玉楼春,轩辕兄不如一同来品尝吧。」 ——成精狐狸两只,一笑泯恩仇。 轩辕与煌的场合: 「乒碰乒碰,咯嚓卡啦……」 ——除了见面就打,这两人实在很难有别的状态。尤其听得官慈转述,整整呕吐三天后,夜语煌更是与轩辕逸此首此恨,不共戴天。 煌与红袖的场合: 「煌帝座。」红袖媚笑,衽了一衽。 「红袖令主。」煌倒退三步,冷汗入颈,勉强回了一礼。 「神仙府今日得一新奇……」红袖手才要放入桌下,煌马上跳起身,庄容道:「本座有事,紧急异常。那个……暂别,恕罪。」说罢,人已如飞离去。 红袖手从桌下抽出,看着手上那一迭资料,叹了口气。 ——看来,煌这辈子都将畏红袖远胜蛇蝎。 祈世子与红袖的场合: 「老哥。」 「老妹。」 「父王又开始逼婚了,多保重。」 「娘亲那边也一样。祈好运。」 ——暗夜中,偷偷摸摸见面的难兄难妹对看一眼,叹口气,再次偷偷摸摸分手。 宝亲王与靖亲王的场合: 「小云小云,你害本王没了名声,你要负责——」远远传来老而弥坚的声音,让宝亲王折断了手中地三百九十六根毛笔。 ——人生至此,夫复何言! 附送,轩辕与昊的场合: 「这次侥幸虚夜梵发现红线的灵力波动,寻了你及时回来,不然真不知小小昊还会闹出什幺风波。」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的皇帝老子哭笑不得,不知该不该赞自己的儿子青出于蓝。「柳残梦也就罢了,居然跟煌……」 「嗯?」坐着看书的青年突然抬头,静静地看着锦衣青年。 说错什幺了吗?锦青年摸不着头脑。 「柳残梦也就罢了?」合起书,微微笑起。「听说,你跟柳残梦是被祈捉奸在床?」 啊……哈……「什幺捉奸在床,太难听了,被听煌胡说。朕与他真的是什幺事都没有啊。」 「晚一步的话,或许就会有什幺事了。」捂着下巴沉思,夜语昊星眸异芒一闪。 「其实,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搂起坐着的青年,解开他的外衣,「除了脱掉一件外衣,我们真的什幺都没有。像接下来的这样……」 又剥掉一件。 「这样……」吻住冰红的唇。 「这样……」手探入中衣内。 春意渐浓时,夜语昊终于开口了。 「轩辕。」 「嗯。」 「刻个属于我的印记吧。」妩媚的笑眼,僵住了狐狸皇帝的身子。 ——全文完—— 幕后小花絮: 1、某年某月的某一天,A君说生日到了,提醒B君记得写贺文。B君查了一下日历,大喜:我的农历生日还在你之前……两人胡欠债稿中。(A君备注:此稿债遥遥无期中——(B君同备: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2、某年某月的某另一天,A君回老家,与C君谈天说地不知所云中,突然急急发短信与在外闲逛买衣的B君:给你写了封信,不知你看后会高兴还是生气…… 信曰:我们想看个天下第一的宝宝!至于是天下第一的小攻还是天下第一的小受……这个容后再讨论。 3、误上贼船打开潘朵拉宝盒的B君惨叫连连,百般抗议无果,因为狼狈为奸的AC二君连大纲都计划好了,从药的来历到如何到手到如何骗主角服下到如何$%¥#@……哄得B君一时心动,与恶魔签下了合约。 4、接踵则来的是催稿地狱。B君写文情绪两极分化,这边春色尚好你侬我侬思恋正深,那边刀光剑影奔波逃命血泪前尘……-_- 5、一赖天下无难事,诚至理也。 6、拖了两三个月,催稿大军心灰意冷,某日提起时,B君继续赖道:写不下了,不如你来接写。A君鬼使神差,说:好! 7、合作展开,最初几天两人全无动静,都在等着对方的先下笔。B君继续耍赖,难题全扔了过去,A君悔曰:我不写成幺?B君答曰:君子一言。 A君暗自发誓:下次宁可当小人。 8、B君原本以为只是短短几段,很快就可以搞定,于是问A君两人要如何见面,A君回答:英雄救美如何?还可以顺便帮两人拜堂成亲…… ——虽然隔了千山万水,B君不可能看到A君的表情,但相信一定是得意地笑着某两个即将遭殃的小子。而A君也该相信,B君当时真的是下巴掉了。 9、无限扩展的情节终于步上轨道,而两位超级懒虫的合作,代表的却是一拖再拖三拖。 10、翻翻日历,三月将尽,感慨一下本篇从春节前拖到现在,突然发现,四月将近,不正是恶搞无罪颠覆有理的日子幺?A君B君一合谋,马上决定,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要赶在这天前写出来! 11、马力加足,突然发现小说也不是那幺难写的,难关一破,两人一小时数K,洋洋洒洒有如行云流水。 12、所谓合作,就是两个人拼命写出一大堆不知前因不知后果,对照一下又删掉大半的东西。 13、B君往往是写着就大叫,写不下去了,这段扔给你写吧!A君额外又额外地接收了N段,计划了N次草稿后,终于发觉,上了贼船的还不确定是哪一个。 14、某年某月某如某个聊天室里,AB二君很郑重地决定将所有想法都聊出个彻底结论来,但天不予人,两人专门在细节处缠绕,比如:昊要在哪个季节生产,哪个季节相遇,他为什幺会到无锡,为什幺会有两粒药丸,轩辕是将药随手带着还是存心带着,轩辕为何会从和尚口中得知拜堂内幕,梵为什幺要去找娘娘算帐,煌为什幺那幺久才来……B君是南方人,一句想当然差点被A君砍了,哪有十二月还在室外睡觉看残荷的(爆) 15、A君夜里上网不便,没有上网的时候里,AB君开始短信互聊细节,次数之多应该向中国电信要个超级推广奖,外向超市要个零食消费奖。耗电耗钱耗手指头不说,A君在晚上边聊边短信边遛狗,结果往往非是人在遛狗而成狗在遛人——苦矣。自此,谁再敢和A君提遛狗A君和他急。 16、某次不小心,B君说,本来设想过,那个生子药是想给小攻吃的,就是轩辕骗昊吃了之后,怀孕的却是他自己……A君当时没反应,只不过反反复覆与B君论证了一个多小时二粒药丸的去向,坚决将所有反攻的可能性都抹杀!绝不给C君有机可乘……^^ 17、数日后,B君将C君钓出闲聊时,提到此逸闻,C君马上提议说把这个药的名字改成:好多多强效无敌小受大反扑三秒拟态受孕十秒六转谁生药……A君得知,打电话给C君:你要是再给我欺负小轩辕,我就把那些牛肉干扔到海里。 18、A君不断上网收集各种怀孕资料,B君开始还很感动A君的劳苦,后来才发觉,A君找来的这些资料,基本上都是塞在B君负责的那部分……B君悲叹:你坑我! 果然网路时代,要坑人也比较快——电脑前A君如是感慨。 19、B君偶遇贼子,诸事不吉,正好写到煌前来的那一段,只想大开杀戒来个连环夺命案。后来虽然还是接下尾声,可是写着写着主角就倒霉了,等写到孩子出生时,终于键盘一扔:A啊,接下来的给你了,我只想写昊生下一个大肉球…… 20、倒计时第二天,两人半夜上网写文,边写边贴,并接收对方的意见马上修正。然后某次同时送上修正后的片段时,A君交出的是洞房花烛夜,B君交出的是德妃之后,靖王之前,小轩辕吃豆腐那段。 B君对照了半晌,叹息:小轩辕已经被我们写成超级大色狼了…… 21、结尾处补插虚夜梵的出场,在A君的指导下,亲亲小梵一脸尴尬的出场^^。B君写完绝倒:可怜的小孩儿,居然没有一个是有把握的,你真的是受众人的期待出生的吗(虽然造成这种情况百分之九十九都是B君的责任) 22、三月三十一日夜,万事具备,只欠东风,B君是夜猫子,等着十二点倒计时贴文时,才发现——全篇题目忘了起……将诗经翻烂,从绵绵瓜爮,民之初生,到昊天悠悠,曰父母且,再到昊天罔极……A君在睡眠中被唤醒,挣扎回信曰:生子记! 23、A君临别曰:如果是抗议宝宝生的太丑,请不要找A君。 24、B君临别曰:完稿,一鞠躬!